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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容静静地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终是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你心里明明恨极了,却连一句怨言都不敢对皇上说,只能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身上,这算什么?欺软怕硬,也是你齐家的家训?”

她微微眯起眼睛,眼波流转间满是不屑,斜睨着齐月宾,一字一顿地说:“你知道我最厌恶你什么吗?你若光明正大地争权夺势,凭本事去拼、去抢,我安陵容倒还敬你是个人物,偏要在这里装什么重情重义、人淡如菊的清高模样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她紧紧地盯着齐月宾的眼睛,而后从齿间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虚伪。”

“我虚伪?”齐月宾瞪大双眼,原本苍白的脸上,此刻因愤怒而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她扶着供桌,用尽全身力气缓缓起身,随着她的动作,袖口沾染的香灰簌簌落下。

“利用我在皇上面前作戏,以此打消他的疑虑,又在暗中布局,扶持甄嬛登上皇贵妃之位。”齐月宾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每说一句,便向前逼近一步,“还有,拿温宜要挟我,逼我为你们做事,你们做下的这些事,难道就光明磊落、就不虚伪吗?!你们口口声声说着情义,背后却尽是这般算计!”

安陵容听闻,却突然毫无征兆地笑出声来,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说到底,你对我们所做的这一切,与年世兰根本毫无干系。”

她微微扬起下巴,“你别再假惺惺了,你自己内心深处极度渴望争权夺利,不过是借着年世兰的由头,满足自己的野心罢了!”

“不是!”齐月宾像是被踩到了痛处,情绪瞬间爆发,猛地抬手,重重地拍向供桌,“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杀皇后也是为了她?!”

“当然!她是兰儿这辈子最恨的人!”

“齐月宾,”安陵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笺,“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这是你写给四阿哥的密信,需要我当众念出来吗?”

齐月宾的脸色瞬间惨白:“怎么会在你……”

“你不会以为我只会把目光放在宫里吧?”安陵容慢条斯理地折起信纸,拍在她心口,“现在情势到了这般紧要的时候,我自然要多加留意其他阿哥的动静,你这封信,连送到四阿哥手里的机会都没有!”

信纸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所以你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等着年世兰的旧案翻出,我们连带弘旭都会被牵连,你再扶持四阿哥登基,你就能成为唯一的太后,真是……好算计啊。”

齐月宾听着这些话,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她缓缓闭上眼帘,极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片刻之后,她再度睁眼,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三分淡然的眸子,此刻竟燃起了骇人的亮光,那是被压抑已久的欲望、不甘与愤怒交织而成的火焰。

“我本该是皇上的嫡妻,论家世,我齐家三代为国效忠;论才学,连先帝都称赞过我。可这些年,我就像个影子似的活着!”

她向前逼近一步:“你说我好算计?安陵容,你告诉我——在这吃人的地方,不会算计的人,骨头早该烂在井底了吧?这是我唯一能为自己争口气的方法。”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齐月宾——这个褪去所有温婉假象,终于露出獠牙的女人。

“终于……”安陵容忽然笑了,“把你的心里话逼出来了。”

“你……”齐月宾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安陵容已经一步一步将自己的防线击垮,将真心话逼了出来。

“这些年你装的很辛苦吧?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象着你最真实的样子,如今终于看到了!”

事已至此,齐月宾也不再伪装,低低地笑起来,笑声起初低沉压抑,随后逐渐放大,带着几分癫狂,在这空旷的宫殿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真实?”她猛地抬头,眼底却重新燃起炽热的火光,可那火光中又带着几分凄厉的清醒,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控诉,“安陵容,你以为这就是真实的我?你费尽心思逼出来的,不过是我最不堪、最狼狈的一面罢了。那些真正见不得光的……”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连我自己都不敢直视。”

说着,她又看向安陵容,目光平静却深邃:“但是在这深宫里,又有谁不是如此呢?你,皇贵妃,惠贵妃,无一例外。你们只是比我幸运些罢了,可以相互扶持,彼此依靠,心中有所顾忌,不愿让在意的人看到自己最恶毒的一面。

而我呢,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连伪装的理由都消失殆尽,还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两人都不再说话。

齐月宾将地上散落的贡品捡起来,拿帕子擦拭干净,一件件摆回原位,重新点燃了三炷香插进香炉里,最后抬头看着那幅画像。

画中的年世兰依旧含笑凝望。

齐月宾踉跄着走近,抬起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距离画中人的脸颊仅剩寸许。

窗外忽起一阵穿堂风,画轴轻轻晃动,惊得她猛然缩回手。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转身,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直视着安陵容,忽然双膝一弯,重重跪倒在地。

安陵容被她的动作惊了一瞬,问道:“你还有话说?”

直到这时,齐月宾的眼泪终于无声滑落,她保持着跪姿,声音沙哑:“我有两件事求你。”

“你说说看!”

“第一件事,求你不要因为我迁怒温宜,我已经帮她找好了夫家,皇上也答应了赐婚,她不会影响到你们。”

安陵容沉默良久,终是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第二件事,兰儿的梓宫还在阜成门外的嫔宫,我求你,将来能不能不要让她和皇上合葬?”

安陵容嗤笑一声:“你太高看我了吧,这可是皇上的圣旨,我怎么可能违抗的了?”

齐月宾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举到安陵容眼前:“这是我祖父的印鉴,我把它给你,只求你想想办法,不管是明是暗。兰儿曾和我说过,再也不想见到他。”

安陵容看了那荷包一眼,却并没有接过来:“我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皇上身边的禁卫队长,有两名是我祖父的亲信,你拿着这个印鉴,他们就会听你的调遣。”

安陵容闻言,心中一动,将荷包接了过来。

当她们推开殿门时,来时还明媚的阳光此刻已全然隐去,天色阴沉得骇人。远处层云翻墨,黑压压地漫卷而来,将飞檐上的脊兽一只只吞没。

“我还有一个问题。”

再说话时,齐月宾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温婉端庄的模样。

“你问!”

“你到底是谁?”

安陵容缓缓转身,与齐月宾四目相对。

一滴雨水从檐角坠落,正正砸在两人之间的青石板上,“啪”地溅开一朵细小的水花,碎成无数晶莹的珠粒。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月宾微微抬眸,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眉眼:“你的行事作风,你的谋算心机……”她顿了顿,唇角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与寻常闺秀截然不同。这后宫里的明枪暗箭,每个人的心思算计,你都看得太透彻了,我实在是想不通,宫里的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安陵容低垂眼睫,伸手接住一颗坠落的雨滴。

“对于我的敌人来说,我是谁,不重要。对于我的朋友来说,我是谁,更不重要。”

“可是我输的不服气,想要一个答案。”

安陵容忽然轻笑一声,抬起眼时眸中寒光乍现:“那就用你的后半生慢慢去想吧!”

她抬起眼,看到远处两抹浅色身影,拢了拢披风,快步走了出去。

小允子带领的四个太监仍然在大门口。

见她出来,众人立即躬身行礼。

安陵容眸光微动,朝小允子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小允子会意,走进院里。

“娘娘,请!”

“去哪?”

“皇贵妃有旨,端妃娘娘感染了痨症,为免传染给其他人,让奴才护送娘娘回紫禁城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这话的意思就是囚禁齐月宾了,可齐月宾的脸上居然没有任何惶恐之色,反而看着她离去的方向,露出一丝笑容:

“我给你出了最后一道题,如果你真的能解开,我便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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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们的支持。

关于端妃角色的设定,有好几位书友提出了疑问,这里解释一下。

(只说电视剧,不谈原着。)

首先需要明确的是,剧中的端妃确实是个极具矛盾性的角色——她聪慧过人,对后宫权谋洞若观火,但是却在情感导向上存在微妙的失衡。

从华妃视角看,她对端妃的恨意合情合理。无论端妃是否知情,那碗导致她流产的安胎药确实是经由她手奉上的。

这份建立在信任基础上的背叛,使得华妃的报复行为虽然极端,但动机可循。

然而反观端妃的情感指向就值得商榷:她最深刻的恨意竟全部倾注在华妃身上,这从人性逻辑上难以自洽。

真正该承担罪责的应该是:

1. 皇上——作为既得利益者,他默许甚至推动了这场阴谋;

2. 太后——整个计划的幕后操盘手;

3. 皇后——在华妃施虐时冷眼旁观。

但剧中的端妃如何表现呢?

对皇上依然温柔小意,毫无怨怼。(当然可归因于封建皇权的压制)

对太后仅以“不去请安”这种消极方式表达不满。

对皇后倒台的关键时刻,仅贡献了“青斑”这两个字。

却将全部复仇怒火对准华妃,必欲除之而后快。

这种情感分配很不合理,所以我对这个人物进行了二创。

在新设定里:

1. 让端妃和华妃之间解开心结。

2. 通过女主介入,引导其恨意转向皇上。

3. 让她的性格有了一些复杂性——受传统礼教束缚,即便觉醒也无法真正弑君。

4.有了争权夺利的心思。

期待这种处理能让角色更具层次感,也欢迎书友们继续探讨。

再次感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