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得了嫡子,当然想灭口。但见孟听春对这个儿子十分用心,又一直不曾逾越半步,又留下了她。”
“因为这两个女人都很清楚。如果程宏恩的身份暴露,大夫人将被扫地出门,孟听春的儿子将永远与万贯家财无关!”
“而且,大夫人更希望程宏恩身边多一个能时刻照看他的人,避免其他小妾暗中下手。于是,她们之间就那样平和下来。”
“直到……”同珍慧神神秘秘地道:“直到孟听春再次有孕。”
十三和十五凑上头,异口同声:“谁的?”
方知雨觉得视线受阻,也想靠过去,无奈被宋筠扣住手指,不得动弹,只好跟着给出自己的猜测:“还是大老爷的?”
“还是世子妃聪明!”同珍慧站起来,走到宋筠与方知雨的案前,激动地道:“二位猜怎么着?”
宋筠皱了眉:这又不是听书?
可对方完全无所觉,“大老爷第一回醉酒是孟听春下的药!第二回亦然!”
讲起旁人的故事,她倒是很自在,可转而讲起自己,就气愤难耐。
“那个时候,我在这里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孟听春不知何处得了消息,开始忧心后半辈子,也打算给守代志生个孩子。”
“可守代志这人,心里什么都清楚,只是胆子小,不敢得罪大夫人,也放不下触手可得的富贵,才一直隐忍。”
“若让他真的抛却前嫌,跟孟听春有个儿子……他也不愿。”讲到此处,她“啧啧啧”起来。
方知雨却似乎想通了些事,小心翼翼问道:“意思是,孟听春本来只想再让守代志白养一个儿子?”
宋筠点点头,继续道:“结果失算了。怀了大老爷的儿子,却没能跟守代志行夫妻之实。”
“要不二位是世子和世子妃呢!”同珍慧这话夸得,相当市井。
但宋筠和方知雨却被齐齐逗笑,这样一个人,活得也算通透自在。
十五听得津津有味,又追了过来,“然后呢?这孩子生下来没?”
“自然生了!”同珍慧道:“要不然你以为,大房大夫人的嫡次子是哪处来的?”
“啊?”十五张大了嘴,再也合不拢。
同珍慧继续道:“大房嫡次子程宏顺,如今也十五了。算起来,大夫人再次假孕时,也已四十三。所以后来不久,她撒手人寰,也被认为理所当然。”
“怪不得。”方知雨忍不住悠悠而叹:“怪不得,大房两个嫡子,居然相差了二十余岁!”
根本不是大老爷与夫人夫妻情深,而是孟听春故意算计。
也因了这第二回的算计,守代志彻底与之决裂,她没法将这个儿子养在身边,只能又一次送给了大夫人!
方知雨隐约察觉到一丝时序紊乱,问道:“孟氏诞下第一个孩子后,嫁给了守代志,那二十几年里,她还在大夫人跟前侍奉么?”
“做了婆子的人,怎可能还做贴身丫鬟?”同珍慧眼露嫌弃,“再说了,大夫人整日瞧着她不膈应?”
“等程宏恩年满六岁,孟听春就被安排到外头做浆洗婆子了。后来还做过采买婆子什么的,都是进不了后院的。”
方知雨得了这个答案,前后一顺,自然明白了所有。
正是因为孟氏没有机会轻易进入后院,才导致那个“嫡次子”晚了二十二年出生,否则,以孟氏的野心,怎可能蛰伏如此之久!
想通这一切,方知雨复又问:“后来呢?又发生何事?”
同珍慧道:“后来?大夫人自然不敢再将她留在身侧,动了杀心。可这姓孟的啊,实在厉害,居然投靠了二房!还成了一个姨娘眼前的红人!”
同珍慧毕竟没在程府待过,很多事都只是道听途说,可宋筠和方知雨却清楚,那个所谓姨娘,就是程思珺的生母——尹氏。
“孟听春真是手段了得。”同珍慧叹息不止,“若我有她一半的手段,再有她两成的运道,这辈子何至于此。”
哀怨了一瞬,她迅速回归正题,“孟听春把自己的小儿子给了大夫人,对外假称夭折。不久后,又得了淮王府程侧妃看中,点名让她做腹中孩儿的乳母。”
“听说那位程侧妃没了,留下一个小郡主。”同珍慧瞧了瞧十五,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
十五愣了一瞬,才瞪大眼睛反驳:“不是我!虽然我跟她年纪相仿,长相有那么点相似……”
她们可是堂姐妹,长得像也应该。
“明白明白。”同珍慧露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我懂”之色,“我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妾,只懂我该懂的。”
十五一跳老高:“我真不是!”
她伸出双手,“你见过生得这般黑的,手掌生茧的郡主么?”
同珍慧置若罔闻,只念叨:“我懂。我真的懂。”
十五气结无奈。
方知雨却笑着道:“继续吧。她是谁真不重要。”
只要不被认出是当朝七公主就行。
同珍慧“诶?”了一下:“我讲到哪里了?哦!孟听春去淮王府给小郡主做了乳母。”
“过了几年,具体几年我也不太清楚。都是我那没用的夫君零零碎碎跟我讲的……说是小郡主开始调查程侧妃之死,孟听春害怕了。”
难道孟氏跟当年程侧妃之死有关?方知雨惊讶追问:“她怕什么?”
同珍慧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问过我那夫君,他也不知。可他爹好像知道一些,也是因为此,他们才遭遇了杀身之祸。”
讲到此处,她的眸子第一回出现肃杀的红色,语气也变得肃穆起来,“某个燥热的夜晚,我带着一双儿女刚睡下,就被猛烈的敲门声惊醒。”
“公爹带着守代志和小叔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小叔的两个儿子。这几个男人也真能耐,为了逃命,让小叔把媳妇给丢下了。”
安静良久的十三,终于听懂了这一句,惊问:“丢哪儿了?”
“丢在程府了。”同珍慧道:“公爹是程府管家嘛,他们平日都住在程府里。我没去过,只听说过。”
话锋一转,她又道:“听着这几个男人关起门来嘀咕,我就知道,他们肯定要把我也丢下了。”
“果然,也不尽然。”她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痰,“他们丢下了我和女儿,只打算带走儿子!还把我们关进了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