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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琪英:“你……”

敢怒不敢言。

青鸳却道:“我下手没轻重,但暗器从来精准无比。你也不用担心,若傻了或不能动了,我必照顾你后半辈子。”

陆琪英恨不得大吼:不用咒我!

但出口却成了:“这……倒不必。”

“那行。”青鸳不甚在意地道:“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他日想杀谁,可以让我帮你杀。”

“不用不用……我不杀人。”

“揍人也可以,或者抢人。”

陆琪英:这……也用不着。

但他尚未开口,青鸳便自顾自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然后转身离开,片刻没入人众,不见了背影。

陆琪英望着天,悠悠叹了口气。

***

方知雨没有探寻旁人家世的癖好,也并没有问询龚嬷嬷小儿子的事。

她将谢昭打量一翻,问道:“你在那个果园里跟我讲的话,是自己知晓的,还是旁人教你的。”

谢昭道:“回世子妃,是我自己所学所知。”

方知雨不太相信地皱了皱眉。

谢昭又道:“恐世子妃笑话,我只读了几年书,十岁至今就一直在田间地头奔走。若问圣贤如何,我全都忘了,可若问果树如何,淮南地界,我能知九成。”

方知雨“哦”了一声,瞥了瞥他的手,果然皮糙肉厚干裂成旧,像个在田地中常年劳作的人。

但这样的话……她就没法理解了。

“你父亲……是想让你亲近百姓,以便他朝入仕能懂民意?”

方知雨这样讲着,可连自己都不信。

谢昭苦笑:“世子妃真如传言那般明目聪慧,小人佩服。”

夸赞过后,他道:“家父早已续娶,除了谢彰,小人还有一弟一妹,弟十岁,妹六岁。”

“十岁?”方知雨愣了下,“谢彰多大?”

谢昭的苦笑更深:“十一岁。”

所以,谢霖贵刚休了龚嬷嬷,立刻就迎了继室?

方知雨重重“呵”了一声,刚想发作,遥遥瞥见龚嬷嬷往这头张望,不由强行按住怒意,怕她以为是谢昭惹了自己。

“适才那个问题,现在是否可以继续?”她问:“这处闲置庄子可否再次种满果树?”

“可以,但现在不行。”谢昭道:“适才我已探过小道沿途的土壤,杂草众多,土质松散,需要重新开荒,近几年种树成果不会好。

方知雨笑笑,彻底相信他真的有些本事,于是问:“可有应对之法?”

“有一些,尚不够详尽。”

“你且说来听听。”

谢昭道:“临近山涧的地方,可以种些草药,比如当归、黄耆;我们进出所经路途周围,可以多种菽。只不过……我只走了这么点路,不知道里头其他地方情况如何。”

“若都走过了,可能有对策?”

“一定有!”谢昭答得斩钉截铁,“过几年地养好了,再根据山岭坡度和水源分类种植果树,如此循序渐进,别涧生一定可以恢复如初!”

方知雨笑着点点头:“如果……我把这处庄子交到你手中,可有信心成为令它再复昔日光景之人?”

“我?”谢昭露出十二分惊讶:“我只有十四岁,历练不足,恐难以服众。”

“我也才十七岁呢,不也做了许多事!”方知雨笑道:“李家三人回不来了,这处庄子闲着我也心疼,倒不如交给有心之人。”

谢昭犹豫起来,脚尖不住在地上磋磨。

方知雨注意到,他鞋尖已经磨薄,想来经常以此缓解焦虑。

“龚嬷嬷的儿子,我不会薄待。但是谢昭,你没怎么念过书,仕途之路并不好走,若入淮王府也恐成奴,倒不如自己闯一片天。”

她盯住谢昭,“最后问一次,这庄子……你可敢接?”

谢昭眸中一亮,躬身行了个大礼,“谢世子妃青睐!我必倾尽全力!”

“好!鲜衣怒马正少年!”方知雨笑着看向龚嬷嬷所在的方向,对那抹殷切的身影挥挥手。

“去跟你母亲叙一叙,之后再探查庄子内部,要钱要人都可以来找我。”

谢昭称是,又道:“一月之内,我必将庄子未来几年的设想报于世子妃!”

“好。”

方知雨摆摆手,谢昭再行一礼,奔向母亲。

母子两人得了世子妃关顾,转道去别处闲叙,方知雨却心情低落,想去湖县县衙走一遭,亲自督促李家谋害人命的案子。

没料,马车刚起步,湖县知县并县丞等一众官员便主动迎来。

知县姓木,见了方知雨连声称错,只言自己失察,没发现治下竟有如此荒唐的杀人夺命之案。

他嗓门极大,听得方知雨下意识揉了揉耳心,“吵死了。”

木知县的呼天抢地遮住了她的娇声细语,就连跟随在马车旁的人都没听见,只由得那声声假哭久久不歇。

方知雨实在受不了,掀开马车帘,刚想呵斥就被旁侧另一人吸引了目光。

此人面宽额宽,精气神十足,乍一看,谢昭竟与之有七分相似,不用问也能猜出,此人就是湖县县丞谢霖贵。

“你……”她想问:你可知自己儿子思母心切?

但终究没有问出这句话,因为谢霖贵的面容看起来异常冷漠,是除了许得益之外,漠色最重之人。

方知雨见他抬眸看过来,下意识问道:“你为何不哭嚎?”

谢霖贵突然露出一抹谄媚笑意:“下官湖县县丞谢霖贵,辅知县治下,若连我也不理智,湖县如何安定?”

木知县听闻此言,愣了一下。

这话岂不是说湖县安定都是他谢霖贵一个人的功劳?

木知县想不明白平常对他谄媚恭敬的人,怎会在世子妃面前卖弄,下一瞬带着疑惑又继续哭喊认错。

“行了别嚎了!”终是秦葵受不住,吼了一声:“要死要活地做什么!”

木知县一噎,没敢回话。

谢霖贵却在此时道:“木知县去年才到湖县,对旧事知识甚少。李荣父子残害人命一事发生在五六年前,一时错漏未能调查,请世子妃恕罪。”

木知县:这话怎么还是不对劲?

方知雨却在听过之后,勾起半边唇,是马车窗外众人瞧不见的那半边。

当然,勾起的也只有冷嘲之意。

谢霖贵圆滑又精巧,明着是帮木知县讲话,暗地里却将人给卖了,一说知县不理智,二讲知县不了解当地旧事。

哪一桩都是告状,却告得极其隐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