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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还想离间?

宋筠顷刻便明了,冷声而笑:“你见她是为了谢赠刀之谊的话……我会转达。其他的,不必了。”

许得益心底也如明镜,不见会比见更好,很快认清自己的奢望。

“世子不要误会。做了多年的狗,忽而一日被世子妃当做人……”他忍痛道:“感慨颇多,感激更重。”

他没有否定自己对世子妃的感觉,只是用“感激”二字遮住了。

宋筠怎会听不明白,脸色更沉了几分,“这句话,我也会转达。还有其他?”

“有个疑惑,一直藏在心底,想问一问世子。”许得益收起适才柔软神情,变得坚毅冷漠。

他问:“若没有这些事,我会成为世子的左膀右臂吗?”

宋筠迎上许得益的目光,“儿时有你相伴,我未觉孤单。但自从你听从太妃命令,将我一举一动报过去那一日起,你我便成陌路。”

许得益视线丝毫不退,“若我不是太妃外甥孙,世子可会重用于我?”

“恐怕不会。”宋筠道:“你回去照照镜,瞧瞧你自己的眼神。”

许得益双眸一眯,眉间荡出一股子狠厉,其中夹杂着深不见底的阴鸷,以及随时可能将人出卖的隐虑。

宋筠自从不再装病,浑身上下皆是正气,与许得益的阴沉形成鲜明对比。

两人风中对峙,彼此对望,半分不退。

好一阵后,许得益躬身一礼,“愿淮南长安,愿世子与世子妃白头到老。如此,我对淮南也再无他念。”

言罢,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

没人知道他此刻心头所想,就像他永远也不能理解宋筠给他的评价。

等许得益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几颗小脑袋从世子府门后冒出来,从上向下依次是:方知雨、宋潇渝、十三。

其余丫鬟拎得清身份,不会来凑热闹,青鸳懒得参与,便躲到了暗处。

宋筠回头,当即垮了脸,“都听见了?”

三人齐齐点头。

宋筠:“喜欢听么?”

宋潇渝疯狂摇头,拽走了什么都没明白的十三。

宋筠将目光落向方知雨:“他长得好么?”

“阴森森的,死气沉沉的,丑兮兮的。”方知雨半边身子躲在门后,“我瞧他一眼就伤双目,要瞧夫君一整日才能疗伤。”

“哼!”

“再说,我刚才也没瞧他啊。”

她只是躲在门后偷听而已,若真现身,许得益会那么干脆就走了?

宋筠听闻此言,心情略微平复,迈步向内。

方知雨嘿嘿笑着,挪过去拽住宋筠的腰,没等他反应过来,腰间便多了一物。

一条崭新的蹀躞带!

算不得多金贵,也没有多好看,却是方知雨亲手为他戴上的。

适才所有不愉,所有醋意,顷刻烟消云散。

可他面上仍然不改,依旧沉着眸子,瞥向身侧的娇人儿。

方知雨勾住蹀躞带,笑道:“早就准备好了,就是觉得比不上府库里的物件,有些拿不出手。”

在宋筠决定亲自去见许得益的那一刻,方知雨就翻出蹀躞带,匆匆带上赶到了门后。

果然如她所料,许得益真的以赠刀一事离间他们。

可怎么好像……送晚了?

她这个小气夫君的面色有些不对头?

方知雨从来没瞧过宋筠用这种脸色对待她,哪怕最开初互看不顺眼的时候,也没有过!

她心中有些焦躁,指尖力道不由加重,勾着蹀躞带就把人引向了自己。

宋筠一靠近,身子就没来由地抖了一下。

方知雨立时心神开朗,勾住蹀躞带往后退,而被勾住的人不知为何,亦步亦趋跟了上来。

就算脸色再难看,眼底还是生出了火苗。

方知雨一直将人勾回屋中,按坐床榻,抬腿坐了上去。

腿就跨在宋筠腰间,手也顺势搭上他的肩头。

宋筠终于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神色也软了下来:“别想用这套哄我。”

“谁哄你了?”方知雨埋头,在他下巴一啄,“瞧你好看,忍不住想调戏一下。”

宋筠发出压抑的低呼,抬眸看向帐顶,避开目光相交。

“调戏到一半又喊疼,又说不?那倒不如……”

后话淹没在方知雨的一个吻里。

吻从唇到下巴尖,再到喉头,最后咬上锁骨。

自认恬淡寡欲的人再也克制不住,翻身将小家伙压了下去。

***

同样一个夜,同样的夜色里,泰然居呈现出一派萧索。

这里从建好就无人居住,太妃匆匆被移至此处,凡事凡物准备得再快,还是略有所缺。

柳家妇人虽然聪慧又用心,还是难免疏漏,被无处发泄怒意的太妃扔了茶盏砸破额角。

淮王踏过泰然居门槛的时候,她正在自己止血上药。

“去疗伤吧。”

淮王话毕,柳家妇人便带着所有人退到了院中,避到稍远的角落里。

淮王夜见生母,只能隔着屏风,瞧着那随烛火跳动的模糊影子,心底感慨万千。

对峙的气氛,随着两人的沉默,和烛色的变动,逐渐焦灼。

不知过去多久,太妃猛烈咳嗽了几声,停下之后,发出幽幽的声音:“淮王是来看我这老东西有没有被气死?”

“儿子不敢。儿子希望您长命百岁。”

“长命?”太妃怒道:“我在深宫之中就胆战心惊,时常都做着突然暴毙的噩梦。好不容易熬到离开京城,想在淮南自己做主,你们偏偏……”

“您一直在做主……儿子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您在用人命做代价啊!”

屏风后的太妃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咳嗽一阵。

淮王听见这声响,心中气急:“儿子是淮南之主,若不爱民不惜人命,如何安淮南?”

“皇帝是天下之主!太后还曾是一国之母!他们害死的无辜之人少么?可天下依旧是他们的!”

淮王听闻这些,心下惶恐起来,这些想法谁都可以有,可谁都不能公之于众。

太妃却依旧恨恨不平,“你也在那深宫之中长大,难道没见过太后杀人?”

“有个宫婢不小心掉了颗葡萄在地上,就被她下令用葡萄生生噎死。那宫婢有罪么?该死么?”

“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有个内监磨墨溅了一滴在外,既没挨着人,也没沾染纸,她却以不用心为由将之溺毙于墨缸之中。”

“那口缸就是东宫之中的太平缸,那些墨汁是那个内监自己磨磨出来的。他该死么?该那样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