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白和老先生又聊了几句。
他此时收敛了身上的痞气,举止端庄,出口也文彬彬,与之前和手下随意出口成脏的样子完全不同。
叶梵倾听着,心中惊疑不定。
没想到这田小野居然有两副面孔,也似乎有些学识。
彦白并未过多打扰老先生,聊了一会儿就从学堂出来,顺着农田边缘走了。
老先生看着叶梵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眼熟。
低头想了会儿,却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彦白带着叶梵转了几个弯,上了些台阶,来到一处极大的空地,像是演武场,边上架子上还放着些简单的刀枪剑戟。
只见至少两千人在分成小方阵练功。
前方高台上一位中年壮汉在使一套拳法。
叶梵看了一会儿,竟然惊奇的发现,此人功夫颇为不俗。
台下每二十人一个小方阵,每个小方阵正前方也有一人,招式相对标准,应是小队长一般的人物在做示范。
等一套招式练完,就进入一对一对抗实战阶段,竟然是颇为先进的训练方法。
这些人显然就是田小野手下的土匪了。
可叶梵又有一种错觉,这些人好像纪律森严的士兵,他们对待训练认真严谨,态度不输正规军。
这群人绝非乌合之众,便是拿到皇家军队,也可有的一拼。
若是打起来,倒是有些麻烦。
虽然太子带来了五千兵,但桃花寨地形易守难攻,若是不能找到上山的捷径,这仗还真不好打。
叶梵问彦白,
“山上只有这两千人受训吗?”
彦白似笑非笑斜眼看他,这反派的算盘珠子都快崩脸上了,
“小凡凡也打算下场为我效力吗?不用,你若真想效力,床上乖顺些就好。”
叶梵一口气不上不下,忍不住反呛,
“若是真到了床上,乖顺些的也许应该是寨主。”
叶梵说完就后悔了,他到底为什么要和这个流氓寨主,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争口舌之利?
真是近墨者黑,自己都被带跑偏了!
看着他懊恼的样子,彦白内心乐得不行,低声凑近他说:
“我是寨主,你是压寨夫人,你说谁该乖顺?”
叶梵嘴巴先于大脑开口,
“'压'寨夫人对吗?”
彦白……
这逆子要造反?
这次换九尾狐笑得不行,彦白看到识海里乐得满地打滚的九尾狐,一脚将他踢飞。
彦白气恼的不说话了,咔咔咔就是往前走,叶梵也松了一口气。
半天看下来,叶梵没看多少地形,倒是三观已经快碎裂了。
中午,依然在老地方吃饭,但菜色丰富了很多,有鱼有肉有青菜,只不过依然自取。
之前在演武场见到的那些人陆陆续续地过来,并不拥挤,应该是提前已经分好了时间段。
菜现做现炒,不停的往外端,保证了供给,也保证了口味。
叶梵突然觉得这样的吃饭模式很先进,省时,重点是不浪费。
他暗自思量,这种方式应该推广到更多的地方去。
忙碌一上午,彦白脚就没停。
下午吃完饭,他回了住处,不过在书房也并没闲着,不时有人进来请示事情。
不多时,一个货郎打扮,十分精干的年轻人进来,也不行礼,进门直奔彦白面前的茶壶。
先干了三杯温茶水,才有些疲倦的坐在彦白身边的椅子上。
彦白有些嫌弃的看着自己的杯子,
“你又用我的杯子!”
唐默一把扯掉自己头上的货郎帽,
“小野哥,你就别和我计较了,为了给你快点送消息,我骑了一天马水米未进,喝你两口水还值得你唠叨。”
来人名叫唐默,为人最是机灵,与田小野从小一起长大,是过命的交情,两个人彼此最信任。
唐默不喜受约束,受不了天天困在桃花山,索性就安排他负责外联和其他情报的工作。
“出什么大事了?”
彦白知道,没大事,这位爷可不会这么死命赶路。
唐默立马又像复活了,语气也激动起来,
“当今的皇帝老儿不仁,税本就重。
君陌离那孙子又在整个清水郡加了三成税,老百姓几乎只能勉强活下来。
没想到,百里外的桑桑村新换了个县老爷,听说是君陌离安排的,是他的亲信。
这位县老爷许是因为有了靠山,刚上任就又加了三成税。
桑桑村之前算整个清水郡日子最好的县了。
因为他们那有大片的野生桑树,村民靠山吃山,除了种地,家家户户养蚕纺丝贴补家用。
结果,这位县老爷突发奇想,增加了一个“桑叶税”。
凡上山采桑叶的人,要交重税。
很多人觉得这税太重,赚不回来,干脆不养蚕了。
结果这位天才县老爷又以杀死蚕为名,罚没巨额资产,甚至一下子让很多人家倾家荡产。
整个桑桑村,现在一半的人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们活不下去,就组织些人去找郡守君陌离告状。
结果,被县老爷发现,抓了一堆人进牢房。
而有些人成功跑出来,到清水郡拦街告状,却被君陌离统统也关进了牢房。
他们还是天真了,若没有君陌离的默许,那县太爷又怎么敢这么搞?”
叶梵整个人后背挺直,没想到还有这样耸人听闻的恶事,他仔细观察唐默的表情,试图寻找他说谎的痕迹。
彦白眉头紧皱,
“你是猜测他们勾结还是找到了证据?”
唐默从怀里掏出几封信,还有个账本以及一叠银票,推给彦白,
“我这次可抓到铁证了,我进那县老爷的私库晃了一圈,找到了他和君陌离往来的几封信。
又半路截了他一个亲信,抢了这些银票和一封信,你看看吧,他们真是丧尽天良!”
彦白立即拿过那几封信,叶梵坐在彦白旁边,眼角余光扫过去,就一下认出了君陌离的字,这是真迹。
只因,这位状元之才君陌离当年科举,一纸文章名动京城,他这手隽秀的字体也为人称道。
他的诗集也在京城流行了一段时间。
叶梵与他是同一期的文、武状元,有幸看过君陌离的真迹,就是这个字体。
不过,之后两个人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君陌离自请离京任职,成了郡守。
叶梵则在京中任职,后来被太子看中,调到身边。
叶梵表面平静,内心却很震撼。
他与太子前几日秘密来到清水郡,与君陌离几番交流。
那君陌离谦谦君子,出口成章,见之让人心生好感,实在很难与唐默口中的形象统一。
但叶梵现在已经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直觉了,他今天的三观一直被不停冲刷。
自己的身份绝没有泄露,田小野没必要在自己面前演戏,那事实真相又是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