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宁凡在他们二人失踪的第二日就派出大量的人手前去寻找,整整三日却未有任何收获。
帐外急匆匆跑来一个人,正是厉宁凡派出去寻找厉明枝的其中一队。
“王爷,属下带人搜寻附近山崖的时候,寻到了这个。”
来人从怀中取出一块破碎的布料,呈给厉宁凡,又说道:“属下已经找那夜看守营地的侍卫问过了,这块布料正是那日小郡主身上的样式。”
“你在哪儿找到的?”厉宁凡接过那块布料仔细瞧着,神色紧张又惊喜地问。
“在芜县外的一处山崖。”
“带我去。”
来到山崖边,厉宁凡立即命全部人马去崖下搜寻,并嘱咐他们不能放过任何角落,一定要把厉明枝和商烬找到。
与此同时,山洞中。
商烬正抱着浑身发抖的厉明枝轻声安抚着,他身上带着的伤药已经用光了,可厉明枝在昨天后半夜就发起了高热,他想尽了一切法子,也没有办法让她的温度降下来。
他瞅着山洞外留下的记号,内心祈祷着,希望有人能看见那些记号,能快一些救他们出去。
“……好疼……”
厉明枝此时昏昏沉沉的,神识不甚清明,识海灵台上的星辰之焱逐渐暗淡,业火在她的识海中灼烧,如同沸腾的水,一阵接着一阵,这股痛感传遍她浑身经脉,以心脉为甚。
琉璃玉簪在她怀中不断闪着流光,簪身裂痕更多,更深了。
识海中——
琉璃正在用自身的灵力去填补星辰之焱,之前厉明枝以神魂为祭,又引出星辰之焱吞噬了整个天幕孔洞,她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若是星辰之焱没了,厉明枝就……
“我会保护你的,小主人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琉璃望着越来越暗淡的星辰之焱,焦急的不行,可无论他浪费多少灵力,星辰之焱仍以极快的速度一点点暗下去。
“不行,绝对不能让它灭了,只要它不灭,小主人就还有一线生机。”
琉璃的虚影突然在识海中光芒大盛,片片流光在识海中散开,与灼烧识海的火焰融在一起,须臾,那股火焰像是被什么东西浇灭了一般,逐渐熄灭,而后识海翻滚,丝丝灵力如雨水般掉落,灵台上的星辰之焱在熄灭的最后一刻,留下一丁点星星之火。
“终于…停下来了。”
下一瞬,藏在厉明枝衣襟里面的琉璃玉簪‘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而这一切,昏睡中的厉明枝一无所知。
就在此时,山洞外传来一声呼喊,还有凌乱的脚步声。
“王爷找到他们了!找到他们了!”
—————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回程的马车上。
“你醒了?”
耳边传来极为熟悉的声音,她闻言微微转头,恰好看见满眼都是关切的商烬。
“……这是哪儿啊?”厉明枝的嗓音很是沙哑,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小心。”商烬伸手扶着她,待她坐稳,转头给她倒了杯茶润喉,然后才回答道,“我们现在正在回上京的路上。”
“回上京?”
厉明枝脸色苍白,唇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商烬点了点头,把她身上的棉被掖了掖,把她脸上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嗯,芜县已经没事了,疫情都控制住了。”
“哦。”
厉明枝轻轻点头,她刚想问他们是如何被找到了,就感觉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有人上来了。
“念念!”
厉宁凡原本是在车外听见了里面的动静,于是便进来瞧瞧,没想到厉明枝真的醒了。
“幸好、幸好你醒过来了,”厉宁凡把她搂紧怀里,红着眼眶,眼泪一颗颗砸下来,话哽在喉咙处好半天,“你怎么会掉下山崖啊?你知不知道你要吓死爹爹了,找到你们的时候你都快烧没了呜呜,你怎么不在营地里好好待着,跑出去干什么啊?念念啊你终于醒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阿娘他们交待……”
商烬在厉宁凡进来的时候就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他们父女,是以,他并没有看见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定远王,此刻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扑簌簌落在下来的模样。
“……咳咳,爹爹…太紧了咳咳,要喘不过气了。”
厉明枝被他搂在怀里,小脸憋的通红,费力地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啊?哦哦。”厉宁凡赶紧松了胳膊,然后又按着她的肩膀仔仔细细地看着她,“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还有没有哪里疼?”
刚问完两句话,定远王看着小女儿那张苍白到没有一点儿血色的脸又掉了眼泪:“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怎么可能不疼呢……还好胳膊腿儿没摔断,回去爹一定把太医院的太医都薅到家里,我得确保我的念念一点儿伤都没有才行。”
“爹爹,要是太医院的太医都在咱家,那外祖母他们怎么办啊?”
厉明枝伸手摸了摸她爹削瘦的脸,心疼道:“爹爹我没事了,你看你都瘦脱相了,要是回家阿娘嫌弃你怎么办?”
“……”厉宁凡哽住,含着眼泪白了她一眼,故意气鼓鼓地说道,“混丫头,你阿娘才不会嫌弃我呢!”
他又把她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长长地叹了一声:“念念你真的吓坏爹爹了,答应爹爹,以后绝对不能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就算是为了救人,也不行。”
“可是……”
“念念,”厉宁凡打断她的话,抱紧了她,“你的性命对爹爹来说更重要。”
心口猛地一震,因厉宁凡这句话,她的心弦被触动,她的手默默地攥紧了他的衣襟,脑袋往她爹爹的怀里埋了埋。
“嗯,我知道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爹爹。”
—————
皇宫,明极殿内。
哗啦——
奏折如雪花般扑头盖脸的朝跪在下面的商越飞去,散落在他身边。
“你说什么?”文和帝站起来指着他,脸上隐含怒气,“你再说一遍,你要娶谁?”
商越双手举至面前,叩拜道:“儿臣心悦柳玉遥,愿聘其为妻。”
他的话音刚落,文和帝手边的茶杯就已经朝他飞了过来,茶杯落地,碎片擦过商越的侧脸,留下一道很小的伤口。
看到伤口处流出了血,文和帝神色一晃,刚刚扔茶杯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着,整个人都僵住了。
“阿越!”
他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走到商越的面前,伸手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大声冲外面吼道:“传太医!快传太医过来!”
守在门外的洛安听到动静,连忙朝一旁的小内侍挥了挥手。
“父皇,”商越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十分冷静,“儿臣并没有昏了头,儿臣对柳玉遥是真心实意的。”
见他这般执着,文和帝的脸色愈发难看,他缓缓放开扶着商越的手,眉眼间尽是冷漠。
“可她姓柳,是柳家的女儿!”
“儿臣不在乎她姓什么。”商越的眼神愈发坚定。
“呵!”文和帝冷笑着,盯着他的眸光意味不明,“没想到,朕居然培养出一个情种来。”
“……父皇……”商越刚要反驳什么,眼角余光却瞥见有人走进来,于是闭上了嘴。
恰好此时,洛安带着太医进来了:“陛下,太医到了。”
文和帝看了眼太医,冷声道:“去给皇长子包扎。”
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诺。”
太医站起来,提着药箱走到商越身边,看了看他脸上的伤处,仔细地处理好后,又朝文和帝跪下,并道:“大殿下脸上的伤并无大碍,按时涂抹药膏就好,不会留疤。”
“嗯。”文和帝背着他挥了下手。
洛安会意,带着太医退下了。
等人走了后,文和帝才转过身再次看向商越。
“你先回去,此事日后再说。”
知道文和帝这是在给他留面子,于是,商越跪下行了礼:“儿臣告退。”
商越走了一会儿后,洛安才端着一杯茶悄悄走了进来。
“陛下消消气。”
文和帝看着那杯茶,叹了口气:“洛安,阿越这还是第一次忤逆朕,唉…朕认为他的妻子可以是任何人,但绝对不能是柳家女,朕不想让他走上跟朕一样的路。”
洛安劝着:“陛下,大殿下是您亲自培养的孩子,怎么会忤逆陛下呢,陛下多虑了,殿下他而今不过是红鸾星动罢了。”
“哼,若真是一时冲动就好了,就怕他……”文和帝顿了顿,他眉心蹙了蹙,忽然对洛安说,“商宴在衮州如何了?”
“据探子来报,二殿下自从到了衮州后,倒是安分守己,并无出格之处。”洛安说道。
“嗯……”文和帝沉吟一番,表情变得高深莫测,“说起来,老二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
洛安心下一惊,他似乎猜到了文和帝要做什么,但…他默默低下头,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