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退下吧。”
太后走了之后,商烬也屏退了东阁内的一众宫婢内侍。
他走到床榻边,伸手撩起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纱帐,转身端起药碗,看着软榻上双眸紧闭,嘴唇青紫的人,重重地叹了一声。
“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他一手端着药碗,另一只手摸了摸她苍白的脸,失笑道:“这才睡了一夜,怎么脸颊上的肉都少了许多呢。”
忽然,商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看着厉明枝的眸子微微一眯,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
之后,寂静的东阁里,只听见汤匙搅动时偶尔和汤碗碰撞的声音。
“唉~听意竹说,你身上的毒不好解,可把方太医愁坏了,”商烬剑眉一挑,嘴角勾起一丝坏笑,“不过方太医连夜查找医书,发现黄连能暂时延缓你体内的毒性,所以在熬药的时候特意放了大量的黄连,虽然这碗药苦是苦了点,不过良药苦口,况且你现在还昏着,估计也不分辨不出什么酸甜苦辣了。”
他说着还特意将碗凑近自己的鼻子,用力地嗅了嗅,啧了一声。
“真苦!”
说完,商烬舀了一勺慢慢递到厉明枝的嘴边,促狭地哄着:“乖,咱们喝药了。”
汤匙越近,厉明枝越能闻到里面苦涩的药味,她紧紧皱着眉,忽然闭紧了嘴巴,生怕商烬将这一勺子灌了进去。
“呵呵。”
耳边传来偷笑声,紧接着厉明枝的脸颊被人狠狠一掐。
“呜…痛!”
“怎么不装了?”
商烬捏着她的脸,盯着她缓缓睁开的眼睛。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醒了的?”
厉明枝撑着自己坐起来,商烬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他一下就注意到了她眼睛上的异样,连忙把药碗放在一旁,伸手轻轻碰触她的眼睛,指尖微微颤抖。
“你的眼睛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不安和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害怕。
厉明枝原本像是藏着璀璨星辰的双眸,从她睁开眼睛到现在一直都是灰蒙蒙的,里面连一丝光都没有,再加上她如今病弱的样子,显得她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昨晚毒发时就这样子了,我想应该是被毒素影响了,不碍事的,方太医也说解了毒自然会复明的。”
厉明枝抬手想要摸摸自己的眼睛,半路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
她的声音很软,带着少女特有的甜润,只是在眼前这种情况下,在旁人的耳朵里,免不了的令人心生怜惜。
“既然是方太医亲口说的,自然不会有错。”
商烬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纤长的手指,低声安慰着她:“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替你找到害你的人。”
厉明枝轻轻笑起来。
商烬脸颊微微一红,他赶紧转移视线,瞥了一眼旁边的药碗,说道:“刚才我是故意骗你的,这碗药里没有黄连,但的确是可以延缓你体内毒性的药,厉明枝,我喂你好不好?”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既别扭又带着小心翼翼,厉明枝微微一怔,她忽然想起来很久之前,他也喂她喝过药。
那一次,这人的语气冷冰冰的,还带着一股强迫,可现在……
她嘴角一弯,故意皱着眉拒绝道:“我不想喝嘛,方太医开的药都太苦了。”
“……”
商烬望着厉明枝灰蒙蒙的眼睛,弯了弯唇,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塞到厉明枝的手里,温声说道:“有了这个,就不苦了。”
“这是什么?”
厉明枝嫩白的手指摸索着手中小巧的盒子,好奇地问道。
商烬往她的腰后垫了个软枕,端起药碗舀起一勺喂到她的唇边:“是兔子糖,我做的。”
“兔子……唔!”
在对方张开嘴刚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商烬见缝插针抬手就将汤匙送了进去,顺便将满满一勺苦涩的药也喂进了她的嘴巴里。
“好苦啊商烬。”
厉明枝一张小脸苦巴巴地皱在一起,一双眼睛虽然看不清面前的人,但不妨碍她瞪他。
“快点喝掉就不苦了。”
商烬嘴上哄着她,可手上的动作一点都没慢下来,一勺接着一勺地喂进她的嘴里,直到药碗见了底,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顺便拿绢帕仔细擦了擦她的嘴角。
“来,张嘴。”
他将药碗搁置在一旁,伸手打开她手上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块兔子糖。
等厉明枝将兔子糖含在嘴巴里,他忽然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次的兔子糖与之前的不一样?”
商烬的神色清清冷冷的,漂亮的眼眸里却含着隐隐的期待。
厉明枝仔细地咂巴咂巴,兔子糖香甜的味道充斥在舌尖,她味觉敏感,很轻易地就从甜腻的味道里面尝到一丝酸。
“你在里面加了什么?为什么会有一丝酸?”
看她真的尝出来了,商烬的眼睛里瞬间盈满了光,唇边也扬起得意的笑:“是用碾碎了葡萄后,榨出的汁液。”
他想了想又解释道:“之前兄长不是将进贡的葡萄都送到你的浮温阁去了吗,所以我就以为你会喜欢。”
“我很喜欢呀!”
厉明枝伸手试探性地覆在他的手背上,很认真地说道:“商烬,你做的兔子糖,不管是什么样的,我都会喜欢,谢谢你。”
眼神掠过一丝浅浅的欣喜,商烬轻声道:“嗯。”
“只是……我现在这样,没办法给你做核桃酥了。”厉明枝神色一黯。
察觉她的情绪,商烬反手将她的手握住:“那这次就先让你欠着好了。”
“欠着?”厉明枝摇头,“那可不行。”
“那你说要怎么办?”
“呃……”
厉明枝蹙眉想了想,另一只手从被他握住的那只手的手腕上撸了一下,那串佛珠就轻易地滑到了商烬的手腕上。
“就用这个抵了吧,”厉明枝傲娇地抬起小脸,“便宜你了。”
商烬垂眸看着手腕上的佛珠,眼睫轻颤,好笑道:“这本来就是我的吧?”
“那你到底收不收?”
“收,当然要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