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阁的门被推开的时候,松雪凛冽的气息也跟着一道涌入阁内。
厉明枝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识海震荡,身体里像有什么东西在撕裂后又被快速地拼凑起来,从心脏到神识似是被烈焰烧灼。
她痛苦地呻吟:“水…给我水…”
意竹刚走进来就听见床幔严密遮挡的床榻上传厉明枝的声音,她赶紧去端了杯茶走过去。
“小郡主,茶来了。”
她掀起床幔,一手扶起厉明枝一手将茶杯递给她。
厉明枝接过茶杯看也没看,着急忙慌地灌了下去:“不够,再倒一杯。”
“哦哦,好。”
此时她脸上通红一片,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自己渴的不行。
连续灌下四五杯冷茶,厉明枝才感觉自己身上那股被焚烧的痛感减轻了不少,脸上通红的颜色也褪去了一些。
“小郡主你这是怎么了呀?要不奴婢叫太医来给你看看吧。”
意竹拿着绢帕轻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汗水,担心地眼神落在她湿透的寝衣上。
“奴婢这就让人准备热水,小郡主一会儿先沐浴更衣吧。”
“嗯。”厉明枝点点头,她默不作声地把枕头下的琉璃玉簪拿在手上,等玉簪温润的凉意浸透皮肤后,她缓缓舒了口气,紧紧蹙着的眉头也松了不少。
“…小主人!你的识海里怎么到处都是火?”
琉璃惊叫的声音突然响彻她的脑子,厉明枝被吓了一跳,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脑袋,抱怨道:“你就不能小点声!”
“嗯?奴婢的声音很大吗?”
在一旁整理衣物的意竹莫名其妙的转过头,愣愣地看着她。
“……”厉明枝咬了咬唇,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呃…我是说…呃,我想吃牛乳酥了。”
“…那奴婢去吩咐膳房做一道,等会儿和早膳一道端过来吧。”意竹回过神,有些尴尬地说道。
沐浴更衣后,早膳已经在桌子上摆好了,厉明枝一边让意竹给她擦着头发一边扫了一眼,自然看见了那盘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的牛乳酥。
——嗯,很好,看来她不得不吃了。
“弄好了,小郡主先用早膳吧,之后奴婢再给您梳个漂亮的发髻。”意竹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奴婢担心你睡魇着了,特意让人准备了一碗粳米粥呢,小郡主等会儿一定要喝哦。”
“好。”
厉明枝露出笑脸,乖巧地点点头,然而识海中,她正和琉璃吵得不可开交。
琉璃尖叫:“你是说你又陷入梦境了?什么梦?谁的梦?小主人你受伤了对不对!”
厉明枝拿起勺子舀了口粥,淡定地在意竹等人的注视下送入嘴巴里:唔~这碗粳米粥煮的好香哦~
琉璃继续尖叫:“不要无视我啊小主人!”
厉明枝又夹起一块牛乳酥,享受地咬了一口:啊~甜滋滋的,好吃!
琉璃差点化身阴暗爬行:“小主人!!!”
——哎呀,刚才沐浴的时候我不都告诉你了吗?我也不知道那个梦境是谁的,不过我的意识被困在了喜桃的身上,后来为了不让自己与梦境之间产生不可挽回的后果,我只能将自己的神识封印在元神里,再将元神附着在喜桃的意识中……
“啊啊啊啊!你你你……”琉璃惊怒,连带着整根琉璃玉簪都跟着抖了三抖。
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厉明枝眼角余光瞄了周围伺候的宫人一眼,见并没有注意到她这儿的动静,她稍稍放宽心,继续安抚着受了惊吓的琉璃。
——淡定,琉璃你先淡定一下。
琉璃第一次对他的小主人咆哮:“我怎么淡定?你瞅瞅识海里那些火,你告诉我怎么淡定!”
他心里憋屈的要死,自己不光要用灵力给小主人的识海灭火,还要担忧小主人在梦境里受伤……他委屈,他默默流泪,他不说qAq。
厉明枝:“……”
脑子都要被吵掉了谁懂……
说实话厉明枝也有些纳闷,按理说她将元神附着在梦境里的喜桃身上,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元神和神识不受梦境冲击,避免自己受伤,而梦境中喜桃在慎刑司的确遭受了逼供拷打,这些也是实实在在地落到了梦境里的喜桃身上,自己的元神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更何况,由于她在元神上下了禁制的原因,在喜桃被折磨拷打的当天夜里,她的元神就及时脱离了喜桃的意识,宜妃最后的结局她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到的。
那为什么她醒来后识海里会一片火海呢?
她想问题想得出神,不知不觉地已经在心里将这些问题说了出来。
琉璃稳定下来,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或许,是因为你将元神附着的时候,你的神识已经被梦境打上了烙印,而当元神因为禁制脱离后,梦境也走到了最后一幕,各种破碎和波动搅和到一块,让元神中的烙印被激活,这才导致小主人你醒来后,如身处火海。”
见厉明枝很是认真地听着他的分析,琉璃严肃道:“你以后不准在这样折腾自己的元神了小主人,这样很危险的,幸好你给元神下了禁制,也幸好你醒过来了,你知不知道若是你没有提前下禁制,或许你会无知无觉地被困在喜桃的身体里,永远也出不来了,元神若不能归位,现实世界中的你会成为活死人的!”
琉璃警告着厉明枝的时候,他又是担心又是害怕,隐隐地还带着一丝恐惧。
这已经是小主人第二次坠入不知名的梦境里了,第一次如果昭示着未来,那这第二次昭示着什么呢?
宜妃已经去世很多年了,这种昭示着过去的梦境,到底有什么意义?
还未等他想个明白,厉明枝已经用完了早膳,又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朝宣慈殿走去。
“你之前说的那条缘线,如今还存在吗?”
忽然,厉明枝的声音传了过来,琉璃释放灵力去探查商烬那天缘线的时候,琉璃玉簪在日光的遮掩下流光一闪。
在她的脚踏进宣慈殿的时候,琉璃的声音恰好响起。
“商烬的那条缘线已经消散了……”琉璃微微一顿。
厉明枝的脚步落下,在四周宫人请安的声音里,缓缓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外祖母呢?”
“咦?”
——怎么了?
琉璃沉声道:“那条缘线竟然还有些虚影存在。”
“奴婢给小郡主请安,”宫人给厉明枝奉了一杯茶,笑着说道,“太后一早就带着兰秋姑姑去建章宫了。”
“哦,那外祖母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厉明枝捧起那杯茶,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
——虚影?什么意思?
琉璃说道:“就是说这条缘线并没有彻底消散…小主人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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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池宫,西暖阁内。
商烬一脸阴郁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尔风。
“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尔风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奴婢亲自去问了那个叫做喜桃的宫人,是她亲口将当年的一切告诉奴婢的,奴婢不敢有丝毫隐瞒殿下。”
“既如此,你将喜桃秘密带到这儿来,我要亲自问她。”
尔风犹豫了一瞬,最终叩首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