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工人们赶着拆了凌府。
府上人心惶惶,凌老夫人气得如泼妇骂街,几乎将所有污言秽语都骂了出来,但又不敢去温月面前骂。
凌沉兄妹与陈氏也都无法阻拦,这毕竟是温月自己的娘家银子。
于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凌府变得破破烂烂。
温月早就准备好了许多搬嫁妆的箱笼,因此母子三人的东西直到傍晚就收拾得差不多了。
温叙炀是在傍晚前来的,先前就猜测到姨母有和离的想法,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温叙炀先去了温月的院子,然后是凌舟胥那。
见到表弟神情,温叙炀眼眸微眯。
“今日真是个好日子啊。”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温叙炀爽朗一笑,然后就去了凌薏院中。
只不过温叙炀没想到最先见到的是个小豆丁。
谢璟慕坐在树下秋千上,冷舫站在不远处。
见到温叙炀出现,谢璟慕瞪大眼,奶声奶气问:“你是谁呀?”
凌薏院中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个小姑娘。
温叙炀脸上缓缓出现一个笑容,他来到谢璟慕跟前,轻声问:“小妹妹,你爹爹是不是谢肇厌?”
冷舫目光不禁谨慎。
温叙炀没见过冷舫,说是谢肇厌也只是猜测。
小丫头眨了眨眼,很快点头,“是呀,是爹爹。”
温叙炀脸上扬起一抹冷笑。
谢肇厌还真是无孔不入!
屋子里,凌薏听到动静,她走了出来,笑道:“表哥,你来啦?”
温叙炀朝她走来,脸上笑意意味不明,“谢肇厌把他女儿送过来的?”
凌薏轻咳一声,摇头:“小璟慕很可爱的,她自己来的。”
温叙炀冷笑。
自己来的?
这么小的孩子,要是没大人护着,能平安走到凌府?
谢肇厌果然是个黑心肝的,为了娶他妹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凌薏抿了抿唇,尽量忽视温叙炀目光,“表哥,其实……谢肇厌挺好的。”
顶着温叙炀越来越冷的眼神,凌薏声音变小。
算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反正还早呢。
让谢肇厌自己去解决吧。
温叙炀冷哼:“这就护上了?”
凌薏鼓了鼓两颊,瞪了眼温叙炀,继续回屋里收拾东西。
不过小璟慕是无敌的,等到凌薏再出来,就见温叙炀抱着小丫头在摘海棠花。
凌薏不禁笑出声。
温叙炀哼笑一声,小丫头还是很乖的。
院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少,留了秋竹、谷雨、小满与温月的几个婆子看着,凌薏几人去了温月的院中。
凌舟胥也在里面,如今跟在凌舟胥身边伺候的,是莫管事的儿子莫涞。
凌舟胥坐着轮椅,面上瞧不出一点异常,也是同从前一般,神色发呆,瞧不出一点恢复的痕迹。
温月院中逐渐搬空,温氏商行派来的护卫小厮们帮着把所有东西运上马车,前往新家。
一次性装不完,这又跑了七八趟。
新家位处南安坊,这是温月半月前从一富商手里买到的宅子,宅子约莫着是凌府的一半大,但也够温氏母女三人所住了。
沿路上处处议论纷纷。
莫管事让人放出温月和离的传言。
走之前,温月三人来到了凌府前院。
凌家已无族长,凌沉是凌家如今的掌事人。
由凌沉出面,将温月母子三人的姓名从族谱上划掉。
自此凌薏与凌舟胥改做温姓。
凌老夫人赶过来时,所有步骤已经结束了。
她对着温舟胥嚎啕大哭起来,温舟胥还是从前那副痴傻呆滞的神态,即使面前有人大哭,他也毫无反应。
凌晁听到前院的哭声动静渐远,无力地看向窗外。
鸟儿飞来飞走。
那树上空落落的,什么都没了。
……
温月走在最前方,温叙炀陪同,温薏手中牵着谢璟慕,与温舟胥平行,来到凌家大门口。
凌府大门外,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
凌老夫人没出面,只有凌沉与陈氏相送。
“二婶——”
温薏抬眼,冷冷盯着凌沉。
凌沉只得改口,“温夫人,日后若有事,尽管来凌府。”
温月对凌沉观感不差,她淡笑着,“沉儿客气了。”
看着母亲上了马车,温薏也准备上去,凌沉叫住她:“薏儿。”
温薏身形微顿,身后视线灼热,可她并未转身。
抱着谢璟慕上了马车后,她随之上去。
凌沉叹了声气,望向始终沉默的温舟胥。
温舟胥神态安静,似乎并未受周遭影响,他发觉凌沉的目光,反倒抬起了头。
“三弟,日后你多保重。”
这几年凌沉忙碌,舟胥又常常被温月的人看顾着,凌沉见到三弟的时候并不多。
不知为何,凌沉心中隐隐有种怪异的感觉。
温舟胥上了马车。
可在门帘放下之际,凌沉不知是否自己眼花,竟看到温舟胥嘴角似有似无的笑。
莫管事喝令一声,“出发。”
温府的护卫在前方开路。
沿途百姓们纷纷啧叹出声。
当年温月带着雄厚嫁妆嫁进凌府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如今又带着这些财产浩浩荡荡离开凌府。
马车内,温月眉目温和,她淡声吩咐刘婆子。
“继续把李婆子看稳了。”
“是!”
温月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凌老夫人。
“再洒些银子。”
“是。”
一路上,马车行驶到哪,银子就洒到了哪。
“有银子,快捡银子啊!”
“谢谢温夫人,温夫人真是个大善人!”
“前年通州饥荒,就是温家商行捐了不少银子,温夫人还出钱修路,做了不少好事。”
“凌家都是坏心眼的,温夫人这么个大善人都能被逼走,凌家人都是坏东西。”
……
温氏和离的消息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马车内,温薏怀里抱着小丫头。
小丫头乖巧吃着糕点,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得温薏没忍住亲了一口。
温薏点了点小姑娘鼻子,“一日都没见你念叨你爹爹,你不想他呀?”
谢璟慕眨了眨眼,动作很慢地喝了口茶水。
“姐姐,你想爹爹了吗?”
温薏骤然瞪大眼,车辕外的冷舫也立即竖起了耳朵。
温薏皱眉,下意识道:“那当然没有,我就是问问。”
说完,温薏摸了摸鼻子。
谢璟慕哦了一声,继续小口吃糕点,吃完后,她在温薏怀里拱来拱去,真应了谢肇厌的形容,像只小猪。
温薏没忍住笑出声,把小丫头抱进怀里。
充实的怀抱触感,一点点抚平了温薏还有些燥意不安的心。
一路上行驶的慢,差不多半个钟头,才到达新家。
门匾上写着张牙舞爪的温府二字。
温家几人立在门口,眼眶都不禁发酸。
温月深吸一口气,突然她手上触感温热。
是莫涞推了凌舟胥往前,温舟胥握了握母亲的手。
“娘,以后有我在了。”
霎时间,温月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