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怎么在这?”
凌薏声音清凌凌的。
谢肇厌看了她一眼:“从城外回来。”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谢肇厌视线微垂,扫了眼凌薏空荡荡的脖颈,她望着地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肇厌抿了抿唇:“上车。”
凌薏睁大眼,谢肇厌目光方向是他的马车。
从来到河边到现在,凌薏思绪就似乎变慢。
面前的女子迟迟没有动作,蓦地,她肩上一重。
谢肇厌解下大髦搭在了她的肩上。
暖实的大髦从肩盖到脚,地上还拖了一截,暖意席卷凌薏周身,鼻尖都是男子独有的木质香调。
凌薏一怔:“不用——”
雪花落在谢肇厌肩上。
谢肇厌看着她:“上车,你还欠我一顿饭。”
凌薏:“……”
谢肇厌马车内布置偏冷硬,其中独有不同的,是谢璟慕的几样玩具。
凌薏解开大髦叠好放在一旁。
她看向谢肇厌:“谢大人想吃什么?”
谢肇厌:“冷舫,去城西宅子。”
说完,谢肇厌便闭眼假寐。
凌薏也自得不开口,她揭开布帘,小满驾车跟在后面。
外面雪又有下大的趋势。
还有两月,才开春。
马车缓慢行驶中,凌薏渐渐闭上眼睛。
下一瞬,谢肇厌缓缓睁眼。
从凌薏烧第一双鞋子时,谢肇厌便出现了。
幼童的衣衫和鞋袜……
谢肇厌指间停留在凌薏脖颈间,只要他一用力,面前的女子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
女子眼睫微颤,似是做了什么噩梦。
谢肇厌轻嗤一声,收回了手。
凌薏心中却松了口气。
谢肇厌,瞧着端方清冷,心里喜怒之无常。
要是得罪了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马车停在城西的一间三进小院里。
附近就是国子监,紧邻国子监的是一间书院,专攻京中世家子女启蒙之用。
路过国子监时,凌薏心中也有了个底。
谢璟慕到了启蒙的年纪,从前谢肇厌在府上安排了教课的夫子,谢璟慕上了几天学,觉得没人陪,央着谢肇厌把她送来了书院。
书院上两日休一日,每到中午,谢璟慕便会来小院用膳午休,等到两个时辰后,再去上课。
旁的学生多是在书院里歇憩,谢璟慕有起床气,被熊孩子吵醒几次后,谢璟慕忍无可忍跟人打了一架。
谢肇厌就在附近买了间宅子。
马车在宅子门口停下,谢肇厌领着凌薏先下车。
冷舫去书院接谢璟慕。
宅子里都是白茫茫一片,里面只有五六个丫鬟伺候,见到谢大人带了女子前来,悉数都瞪大了眼睛。
凌薏看向身侧的人。
关系图册子上记载谢肇厌发妻早亡,并无别的介绍。
按着谢璟慕的年级来算,谢肇厌也许早在进京赶考前就已娶妻,等到考上状元没多久,便得了一女。
“凌四小姐看什么?”
凌薏收回视线,“谢大人当真是神秘莫测。”
谢肇厌眉梢微挑。
“彼此彼此。”
临到拐角,前方的人脚步一停,凌薏便撞到了男子肩臂位置。
凌薏咬牙切齿:“谢大人怎么突然停了?”
谢肇厌从怀里取了几包药,递给凌薏。
“送你了,临时防身。”
药包内侧写了小字,是用江湖术语写的毒药名字。
凌薏眼眸微顿,装作没看懂:“这是什么?”
谢肇厌语气意味深长。
“美容养颜药,凌四小姐大可以回去试试。”
凌薏深色微顿,就最面上的这包药是棠机毒,光毒性就比鸩毒强百倍,但凡一点药粉,便会致人于死地。
凌薏轻咳一声,将药包放进袖子里。
“我回去研究研究。”
这时,前方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凌薏走过拐角。
就见谢璟慕像一只欢快的鸟儿挎着小书包冲了过来,然后直直扑进了凌薏怀里,凌薏被撞得后退一步,抵到柱子上。
凌薏嘴角不自觉泛起无奈笑意。
小姑娘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她刚才的杀伤力。
谢璟慕仰头,眼睛眨呀眨的,完全没有在意一旁的老父亲。
“姐姐,你怎么来啦?”
不知为何,凌薏每次见到谢璟慕,心中都有种说不出的欢喜。
几乎是下意识的,凌薏俯身抱起了谢璟慕,怀中柔暖的触感满满充斥了她千疮百孔的心脏。
她问谢肇厌:“哪儿吃饭?”
谢肇厌抿唇:“谢璟慕,你知不知道你几斤几两?”
小丫头嘴巴微张,犹豫片刻后,还是乖乖移过身子,靠向谢肇厌那边。
谢肇厌轻而易举就将胖女儿接过,他一手拎着谢璟慕小挎包,一手单肩抱着女儿,走在前方。
凌薏看着前方的父女俩。
眼前这一幕,怎么看怎么奇怪。
谢璟慕趴在谢肇厌肩上,奶声奶气问:“爹爹,为何不回府用饭?姐姐还没去过呢。”
“爹爹,我不喜欢秦茂霖,他今日上课揪我头发,我把他打趴下了,他还向夫子告状。”谢璟慕搂着老父亲的脖子,气呼呼说道。
“秦茂霖比我大那么多,他打不赢我,他竟然还哭。”
一直沉默当背景板的冷舫开口:
“方才是秦少夫人来接的人,见到秦小公子脸上的伤……”
凌薏蓦地抬眼。
陶书愉?
凌薏眼神渐冷,她还没来得及去找,这些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谢肇厌目光沉沉,问女儿。
“手痛吗?”
谢璟慕摇头,“不痛,侍女姐姐呼呼了,还给我吃了糕糕。”
但凡别人欺负了她的,小姑娘奉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有一天能把人打趴下。
凌薏不禁笑了下。
这姑娘当真是记仇也记好。
晚膳是吃的汤锅,凌薏从谢璟慕巴拉巴拉的话中,得到了许多信息。
秦茂霖性格暴躁易怒,功课不好,经常让书童代写课业。
是秦道郅独子。
被他娘溺爱长大。
秦道郅从来没有接过一次秦茂霖。
父子感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