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桓素来擅长察言观色,他见夜明骓反应,猜到赵汝之应该未对其说实话。他目光不再如之前那般随和,心中对赵汝之生着一股恼怒,但崔桓并没有点破赵汝之的谎言,而是顺着话头接着说:“怎么了,夜公子,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夜明骓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不对,我是对魂修有些许了解。”
得到夜明骓的回答,崔桓沉默了会儿,夜明骓明显看到他脸上短暂停留着阴沉,可那抹阴云迅速消散,崔桓回复至邀请夜明骓入座的温和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太好了,夜公子。你怎么不早点给我说呢?我们这次行动最需要的就是你这样了解魂修的人!我能在这里遇到夜公子你,可真是天赐良机,如有神助!来,我敬你一杯!”
崔桓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夜明骓尴尬地笑着,吞吞吐吐地陪了崔桓一杯。
“那么夜公子,有劳你好好跟我们说说魂修的特征,手段,以及我们应该如何辨别、防备魂修。夜公子,还请你好好跟我们讲讲。”
夜明骓点点头,道:“可,可以。”
听得这话,一直在一旁的赵汝之默默拿出竹简,用雷法凝聚出一支笔,等待夜明骓发话。
“每一个魂修因为自己修行的魂法的不同,表现出的特征也不一样。但是对于魂修而言,无论修行何种魂法,他们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他们的肉体的娱乐已经丧失,对他们而言,最渴望的,是魂灵,是噬魂,这是为数不多能刺激到,勾引他们的事物。当然,也不是所有人,有极少数的魂修会努力维持自己肉体的感觉,克服魂灵对自己的诱惑,时常通过伤害甚至是自残的行为来刺激肉体作出反应。”
“为什么呢?”
夜明骓没有意料到赵汝之的发问,他话语顿住。有些自嘲,也有些无奈地说道:“因为这让他们感觉自己还是个活着的人,还有一颗活着的正常人的心。”
接着夜明骓又小声地说了一句:“也确保自己有一种逃避的手段。”
当然,这句话崔桓和赵汝之二人都没有听到,夜明骓也立刻将这页翻过去,继续道:“猎人想要猎物踩进自己的陷阱,一定要有能够吸引猎物的诱饵,若是我们想让魂修上钩,也应该又能够刺激他们的东西,不用说,自然以魂灵最佳。我们大可列出魂灵诱捕魂修,普通人看不到魂灵,最多因魂灵的阴气打个寒噤,可魂修不同,他们对魂灵,尤其是那灵力充沛,完整无损的魂灵,这对他们来说是难以抵御的上等佳肴,即便他们知道是陷阱,身体也会自己作出反应。就像口渴的人看到梅子变回分泌口水,这是他们难以控制的。”
赵汝之和崔桓一人扶着额头,一人摸着下巴。他们在思考,思考着夜明骓说的话语。
“想要诱捕猎物,就需要一个好的陷阱,最好让猎物难以分辨的陷阱。”
赵汝之眼神亮着光,他的胸中已浮现出一个计划。他已经看到万千魂修上钩的景象,他的雷法如一头流着口水的饥肠辘辘的野兽,迫不及待想要扑食。
“你有什么简单的办法,让没有修炼的人也能看到魂灵吗?”
崔桓问道。他的那群属下没有专门修炼过,多是野路子,虽有些本领,但也没法看到魂灵。
夜明骓说道:“若是这样,可以借助外物。有一种玉石,名唤霞蓝玉,它还有一个别名,换作尸灵玉。它产在殷州境地,性阴灵,戴在身上,能使佩戴者通鬼神。还有一种特制的香料,由异鸟灵珠的眼睛和骨头磨成,加以几门香草辅助,制成熏香。这种熏香奇异,可以沾染魂灵,使魂灵显性。今林苍各路商人聚集于此,应该是可以找到一些的。还有一些办法,只不过较麻烦,或者材料过于稀少,我说与你们,你们若是可以寻到最好,若寻不到,只是上面两种方法也可以应付了。”
赵汝之听后连连点头,他们因为自身是修炼大派的原因,从没有过看不过魂灵这方面的考量,自然不会考虑如何让凡人看到魂灵,今听得这些,确实受益匪浅。他将夜明骓所讲全部记下,以备日后之用。
“还有就是关于如何击杀魂灵的问题。”
“这个我们知道,杀死魂修要摧毁他的魂灵,打散他的三魂七魄,这样才可以将它彻底杀死。”
“不,我要说的是凡人抵御魂修的手段。”
......
作为魂修,却要教别人如何对付魂修,我这个人可真是......
夜明骓自忖着。他的心里一直有一种怪怪的,说不出的滋味,这难道是背叛的感觉吗?
他,夜明骓,背叛了魂修?
夜明骓不清楚,今日之事,他将一些府内所学告诉了赵汝之和崔桓,他很犹豫,不清楚他该不该说这些。
仅仅是说了些这个,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夜明骓祈求着,一颗心却怦怦乱跳。
夜明骓走后,赵汝之也告辞,崔桓并没有多留,等确定赵汝之已经远离,崔桓掏出一个令牌,一个人立即出现,跪倒在崔桓前,问道:“将军,有何命令?”
崔桓撕去伪装,面色凝重,将此前所记之事全部告诉那人,并且吩咐他立刻去办,那人得令后要离开,崔桓叫住他,补充道:“你告诉巫婵儿紧盯着夜明骓,注意这人一举一动,一有不对劲马上汇报!”
“是。”
那人离开,崔桓一人待在房内,独自饮酒,回想着三人间的谈话。
他,崔桓,最讨厌别人对他有所隐瞒和欺骗,尤其是他作为此次行动的领袖,欺骗,便是不忠诚,是背叛。赵汝之骗自己,夜明骓也骗自己,二人共同向自己隐瞒一些事,哼,但没有关系,他会把一切都挖出来,没什么能瞒住他。一切都将如他所愿,这次的行动他必不可能失败。
想着,他又饮下一杯酒,口中反复念叨着夜明骓的名字,脑中浮现出朝堂上那争论的场景。
“夜明骓,夜明骓,庐陵夜氏,哼,这皇天不是你们能遮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