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祉将自己斗蓬随手便递到了顾皎皎的手中,领口处的狐狸毛触感极软,也极为温暖。
顾皎皎还是在心里暗骂着自己,她为何接的这般顺手。
她也仔细的将这件斗蓬挂起,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沈云祉便开口了。
“听闻玉荣前几日送来了他府里的红梅,便是这个吧,倒是不错,看得人心里暖暖的。”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好听,磁性里带着媚惑,只是这话听上去给人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那株红梅并不是杜玉荣送的,而是她在院子里折下来的,刚折下不久,还未开出一朵花。
顾皎皎一时分辨不出他的意思,自也是不敢轻易回答。
“太子殿下忙于宫中,不想这等微末小事也能听说。”
她还是命人备了茶水。
沈云祉毫不客气的倚靠在榻上,半眯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投过来的目光竟带着一抹嘲弄。
“顾掌柜如今可是京城里的风云人物,尤其是这男女之事上,大街小巷都可以听到一些。”
他是疯了吗?
大老远的过来,就是为了嘲笑她不成?
顾皎皎抿了抿唇,又会不自觉的想到他的婚事,心底便又觉得有气。
“殿下取笑了,民女能成为风云人物也是殿下的功劳。”
“顾姑娘这是怪我?”
“民女不敢,太子殿下屡次关照,才让民女名声渐显,民女若还心存怨怼岂非禽兽之心。”
顾皎皎这不愠不火的话,噎得沈云祉半天没说出话。
“殿下喝茶。”
顾皎皎从莺儿手上接下茶,轻放在沈云祉面前。
“多日不见,顾姑娘倒是伶牙俐齿了,正巧我也想问问,姑娘避我多日,所为何事?”
这是沈云祉直接找上门的原因。
他派双剑去查顾皎皎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但都没有查出什么结果,能查到的不过是一些传言,最近一次便是杜玉荣送花之事。
沈云祉近来忙碌,本无暇出宫,但听闻杜玉荣不介意外人眼光,当众去送亲手折的梅花,他心里极为不舒服。
这抹不舒服是为何,他自己也不清楚,只觉得胸口闷闷的,要找人算账。
“殿下今日前来是与民女说笑的吗?民女每日都极为忙碌,不曾有躲避殿下之心,殿下大抵是误会了。”
今日若不是在门口被堵了个正着,她也早就逃跑躲开了。
“我不知你在想什么,但你要清楚,我的产业还在交由你打理,你如此态度难以让人安心。”
沈云祉的话语中带了几分郑重。
顾皎皎眉头微皱。
原来,这才是他今日来这里的目的。
“太子殿下放心,产业的事我无一日松懈,各个铺子的情况我也如从前一样,都传给双剑,至今没有纰漏。”
她如此认真的答着,让沈云祉心里五味杂陈。
他原本不是这个意思,可话说出口却有些变了味道。
“自然了,太子若是信不过,契约也可就此废掉,毕竟殿下如今并非王爷,身边有才学之人也不计其数,民女并无怨言。”
“不,你继续管着,我只是觉得你在京城之中无论是出身,还是过往都有些引人注目,莫要再传出什么与世家子有联系之事,免得被人诟病。”
沈云祉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一把把利刃插进顾皎皎的心脏。
他是怕她太过招摇,从而为他的产来带来麻烦,所以,他提到身份,过往,那些她一直被别嘲笑还辱骂的点。
顾皎皎放在袖子里的手在微微发抖,大抵是因为这些话是从沈云祉口中说出来,所以她才更为难过。
“今天殿下前来,就是为了提醒民女,我的身份多么不堪,让我洁身自好,是吗?”
顾皎皎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声音还是冷了几分。
沈云祉皱了皱眉,手中依旧把玩着那只茶盏,并未让人发现他眼底异样的光芒。
“本太子,无嘲讽之意,只是实话实说。”
“太子说的是,既如此,日后太子更不该再与民女见面,免得污了殿下清誉,民女有生意上的任何事,也只会通过殿下身边的侍卫转达。”
顾皎皎后退两步,侧身而立,她未说,但已然是在赶人了。
沈云祉看着她,她的侧脸极美,几缕碎发遮挡住她的眉眼,那脸庞上挂着坚毅的神色,似是倔强,也似是不甘。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微昂着头,目视前方,让人觉得她陌生疏离。
“好大的胆子,你竟然赶我走?”
沈云祉有许多话未说,被她这般对待,自是不悦。
“恭送太子殿下。”
顾皎皎没有否认。
不出意外的,沈云祉愤然离去,就连那件斗蓬,还是莺儿追出去很远才交到了双瑞手上。
而此时,屋里的顾皎皎没有出门相送,而是扶着桌边缓缓坐下。
她双腿发软,全身的力气似是被抽走一样,此时的她也分不清,她现在的状态是因为沈云祉所说的那些话,还是因为她如此顶撞太子。
莺儿回来的时候,便看到顾皎皎脸色苍白,立即上前轻扶着她。
“姑娘这是怎么了?太子殿下说什么了?”
莺儿知道,能让顾皎皎如此的,只有沈云祉了。
顾皎皎回过神,扯出一抹笑,很是勉强。
“没事,突然觉得有些晕,大抵是着凉了。”
莺儿松了一口气,扶着她便向寝室的方向走去。
“这几日更冷了,姑娘向来体质弱,也不宜常在外面走动,先回房休息,我去给姑娘开几副风寒灵,也好的快些。”
莺儿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但顾皎皎都没有听进去。
她的脑海中浮现着沈云祉的那些话,身份,过往,洁身自好,这些都是她的伤疤,而这些伤疤却是被沈云祉毫不留情的揭开。
帝王无情。
沈云祉虽然还未登皇位,可这处事风格与言行举止已然说明一切了,想来用不来多久,他便可以直接向她下达命令了。
说起来也没错,她与沈云祉本就只是合作的关系,顾皎皎此时所有的难过,都是她自找的。
躺在床榻之上,顾皎皎并无睡意,想着这些,她也会一遍遍的让自己认清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