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二月初的一天,叶问草之前参加的学校周年庆相关的征文比赛获了奖,叶问草收到消息当即就快快乐乐地想要和她目前唯一的朋友蔡媛媛分享喜悦。
但当时蔡媛媛正在座位上和她的朋友圈快乐地聊天,叶问草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不熟的人面前分享自己的快乐,便边心不在焉地写着作业,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焦急地等待着蔡媛媛她们赶紧聊完。
于是等她们好不容易聊完了,温清一行人回到各自位置上,叶问草立即凑过去就想分享自己的喜悦,结果迎面撞上蔡媛媛的冷脸。
“你……不开心么?”叶问草咽回了自己未说出的喜悦,怯生生地问道。
“没有。”
“啊……”
“你有事么?”
“我那个……征文获奖了……我……”
“哦。”
全程蔡媛媛只看了她一眼,就拿出作业开始写。
叶问草心里有点憋闷,因为她讨厌别人单独说个“哦”,她跟蔡媛媛说过好几次这事的,这让她不禁有些怀疑蔡媛媛是不是故意的。
大概是真的心情不好吧。
叶问草叹了口气,获奖的好心情烟消云散。她认命地写起了作业。
几分钟后,上课铃响。
一节课过去,叶问草下意识地低头写起了老师刚布置的作业,没在意周边的动静。
然而不一会,身边的椅子突然动了,叶问草以为蔡媛媛要出去,便想起身让位,结果不经意间抬头,看到蔡媛媛和张乐乐等三个人激动地说着话,脸上的笑容相当灿烂,让叶问草一时间有些怔愣。
朋友圈散去,重新坐端正的蔡媛媛脸上还挂着未消的笑意。叶问草心思微动,分享欲又上来了。
于是趁着老师没来,她凑上前,笑盈盈地故作神秘地说道,“嗨嗨——猜猜我今天得到了什么好消息?”
“什么?”蔡媛媛脸上表情瞬切,她看着她,面无表情,甚至有些不太愉悦的样子。
叶问草无措地张了张嘴,嗫嚅了一下,讪讪道,“我……参加的那个学校的校庆征文获得了三等奖。”
“哦,恭喜。”说完,她便转过头去了。
和别人笑脸盈盈,到她这就臭着脸。被明显区别对待的叶问草看着面前的课本,突然控制不住地感到委屈。
脑海里浮现出刚刚蔡媛媛对别人嘻嘻哈哈的模样,和她对自己冷淡的态度——叶问草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委屈,愤怒,试图安慰自己,安慰失败,烦躁,反思……然而叶问草在内耗之余,也有一瞬间恶劣地想着:蔡媛媛要是只有自己一个朋友就好了,毕竟自己现在也只有她一个朋友不是么?她可以只有她,她为什么做不到?!
……
天呐,她怎么会有这么弱智的想法!
叶问草突然就get到了当初张乐乐为什么会那样不理智地发言。
当时张乐乐坐在过道边,狭窄的过道旁就是蔡媛媛,也只有蔡媛媛。如果说,文玖是叶问草在目睹了变态产生的精神污染后唯一的灵魂栖息之所,那么蔡媛媛就是当时同样身处变态污染区的张乐乐的世界里那唯一的一束光!
蔡媛媛在她面前说她对她的朋友圈、对张乐乐们都是社交性的应付,说那些人都不了解她只有她叶问草才是她唯一的知己,说着那些叶问草不屑一顾但也逐渐渗透进心灵的甜言蜜语——而这些十有八九她都对别人说过同样的话。
而她叶问草居然还被这种廉价又泛滥的言行给打动了?!
好好好。
蔡媛媛你好样的。
搁这训狗呢原来!
一下想通了所有违和感的叶问草顿悟了,同时她也想起了被自己的假面和蔡媛媛的甜言蜜语催眠之前,认识蔡媛媛完完全全只是被迫的社交需要罢了——
“不过是个班级第一,有什么好骄傲的。”
诶?
“你同桌都哭了,你怎么回事!”
啊?
“你怎么……唉,我都懒得说你。诶小蔡小蔡,咱不哭了哦,只是一次没考好而已……”
“呜呜呜,可是,可是……”
“哎哟,咱别理她……”
“……”
哈?
她从极度的喜悦骤然转至茫然,感受着身后或欢呼、或哀嚎的躁动,孤独地站在自己的位置的不远处——很多人围着她的新同桌安慰人,自然也就霸占了她的位置。
哭声还在继续,阴阳怪气的声音也还在继续,鄙夷的眼神也频频望来,还有她的新同桌偶尔从缝隙中向她投来的泪眼婆娑的眼神。
啊——
她呆呆愣愣地站到了午休开始。看着新同桌的朋友们挨个向她投来一个谴责的目光,然后才回自己的位置,而她则茫茫然地接受了所有目光,包括身后其他同学的令她如芒刺在背的目光。
她终于在得知自己第一名的成绩之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而她的新同桌还在不停小声抽泣。
嗯——
那时她刚刚结束抗争,刚刚搬离猥琐变态,又刚刚得知自己在被变态搞得满是自杀念头的精神状态下居然成功拿下了本次月考班级第一的好成绩——正觉得人生春风得意,仿佛美好的未来已经向她伸出了双手……“啪”的一下,她刚刚认识的、可爱的新同桌就给了她重重的一巴掌,扇得她找不清方向。
午休时间不能发出声音的啊……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茫然空洞接受了前排同学传来的愤怒的目光,那人似乎在指责她为什么不管好自己的同桌。
这——
新同桌还在哭泣。而她想着从前看过的心理学方面的杂书和各种乱七八糟的推文,试探性地将手搭在了蔡媛媛的肩膀上,然后将她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书上说,必要的身体接触能让人放下心理戒备。
“别哭了,嗯?……”她满脑子杂乱的心理知识,嘴巴自己开口安慰道,声音很是轻柔。
哦天呐,她竟然能发出这么柔和的声音,真的假的?叶问草迷迷瞪瞪地想着。
大脑里面似乎另外开辟了天地,高速运转着,输出源源不断的安慰语录。
多看书还是有用的,叶问草混乱地想着。因为可可爱爱的新同桌似乎被她打动到完全卸下了心防,并开始了她暴风骤雨般的哭诉与抱怨——
“我明明有好好学习啊!”
不,你没有。
“明明你也不怎么学习,凭什么你考的比我好!”
嗯?我在学习的时候你不都在和朋友聊天?
“你一直都在搞其他的事啊,而我一直都在刷题……怎么会这么差……”
啊?你刷过什么题?那些作业不是本来就应该写的么?
她脑子裂成无数碎片,一些在回忆各种心理知识,一些在质疑那人的话,另有一些在回忆过去几天关于新同桌的一些学习细节,还有一些想着杂七杂八的东西。疯狂的情绪被更疯狂的理智压制得死死的,叶问草什么都没说,对蔡媛媛的指责照搬全收,还抽空对前排人愤怒的眼神回了一个微笑。
嘴巴自己在动着。她自己都在奇怪自己怎么这么会说话。
“小草你真的太温柔了!呜呜呜,对不起……”
嘴角上扬,而灵魂在抽泣。
她觉得自己神志不清了。
但是新同桌很高兴,破涕为笑。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新同桌这样笑着说道。
“嗯,我很荣幸。”
她也笑着回道。
.
说实话,要不是当时蔡媛媛坐在位置上哭,且句句都在阴阳她,所有视线似乎都集中在她身上,而她有预感,要是不安慰她自己或许就会从此被全班孤立。不然以她的性格,她才不会贸然安慰一个陌生人呢。
尤其是蔡媛媛是因为她自己考的不好才哭的,还边哭还边句句带她叶问草,什么“她明明都没学但考的很好”啦,什么“她在玩的时候我都在学习,凭什么她考的那么好”啦……
叶问草当时被班级里投来的各种目光搞得如芒在背,所以才在蔡媛媛的朋友圈离开后,僵硬着一张脸,主动前去自黑式社交。
好好好,她想起来了,她也想明白了。她和蔡媛媛的相处就是两个表演大师的巅峰对决是吧,一个为逃出变态后能在班级立稳脚跟而虚情假意,一个为自己的后宫能更加壮大而殷切至极——两个人渣的solo对决,结果还是她落败了是吧,好好好,好得很。
现在进展到哪了?这么冷脸对她,看来已经进展到虐粉固粉阶段了,甜枣给完了到棍棒阶段了是吧,好好好,还不算太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水笔在课本上留下黢黑的一个圆点,墨色渲染开来,叶问草的眼神无悲无喜。
于是在当天晚上的晚自习,第二节课上课后,蔡媛媛喜提绝交信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