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问草文字表达能力不错,但口头表达不太行;此外她还是个泪失禁体质,到时候情绪上来只会哭根本没法好好讲话,完全没法让老师意识到她说的东西的真实性。
另外,这种东西对叶问草而言,还是过于难以启齿了——不管是那个变态的猥琐行为还是麻烦老师重新给她换个小组。叶问草这周已经因为一些事情麻烦过班主任几次了,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但是……
总之,如果不能让老师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如果不能让老师直接给她换小组,如果只是被老师搪塞下次换位置的时候组内自己商量着调换的话……叶问草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为了能一举获得班主任的同意,为了能跟上回麻烦老师那次有较长的间隔时间——叶问草决定等到周末,等到周末在qq上和老师举报。而这段时间,她会忍的,死也会忍住的。
此外,在内心深处隐秘的一角,叶问草还是隐隐地期待着、祈祷着那个温柔可爱的叶凡的回归,或是能拉到别的什么人的助力……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到了周末就好,只要换了位置就好,只要……
然而度日如年。
然而叶凡的动作一天比一天挑衅着叶问草敏感脆弱的神经。
然而狗币学校过了新手期就开始向高一新生露出血色的獠牙。
周六调休,oK没问题。
本周正式开始补课,故而周日上午补课,周日下午返校。
啊?
家远的叶问草迎来了晴天霹雳。
在学校的安排下,辛辛苦苦熬到了周六的叶问草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浑浑噩噩地将举报计划推到了下周,因为手机旧旧的所以不好意思带来学校交给老师保管的叶问草感到了茫然。
她将举报计划推到了下周,颠三倒四地安慰自己已经忍了一周了,不在乎再多忍一周的,况且多待一周就意味着她又多了一周的时间去搜集细节,意味着她一次性说服老师的可能性又大了一截。
……
真的,不在乎么?
周一。
叶问草期待地看着英语老师、也就是班主任,好不容易拿着课本从遥远的讲台上下来走走,都走到他们这一排附近了,只要再往后一点,只要……
叶问草嘲讽地看着叶凡往前挪了挪椅子,将整个下体尽可能地藏在桌底,然而右手还放在下边,又怂又嚣张的样子。
老师再往后走一点!
叶问草热切地看着英语老师,只可惜,英语老师并没有听见她内心深处的呐喊。美丽的英语老师兼班主任只是于此飘过,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她看着课本讲着课,游荡了一圈又回去了。
叶问草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根本,没法不在乎。
周二。
度日如年正式成为了事实。
自杀的念头也一分一秒地变得强烈。
为了不背上杀人犯的称呼,为了不让家里赔钱,为了不让家人接受世人的冷眼,叶问草掏出了差点被她遗忘的、从初一用到现在的美工刀。
有些生锈的刀片,在桌子上磨了磨,没有任何变得锋利的样子。
叶问草皱着眉,拿刀片戳了戳自己的手指,没有任何感觉。
悲伤,这东西质量好像不太行。
叶问草难得有了生动的情绪,却是为了自杀计划的难以实现。
将美工刀甩在桌子上,叶问草脚一蹬,椅子往后一移,冷眼看着那个变态又在暗搓搓地动作着。
有些厌倦地叶问草看着周围的动静,冷漠地记下一切——为周末举报提供详实的细节——包括那个变态怎样掩饰的姿态,旁边人的动静,还有老师……老师?
叶问草惊讶地发现物理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的后面,那个快退休的小老头正迟疑地看着那个变态的动作。叶问草大喜过望,热切地看着这个未来的同盟。
物理老师终于注意到叶问草热切的眼神,叶问草看了看那个在动作的变态,又看了看物理老师,期待着物理老师正义的审判。
然而那个小老头只是不知道怎么形容地看了叶问草一眼,便慢慢走回前面,讲起了他刚刚让大家做的题目。
叶问草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沉默地听起了课。
周三。
叶问草沉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期待。
没关系,她早就知道了,她幼儿园的时候就知道了,老师在遇见事情的时候,是最废物的存在。
周四。
叶问草浑浑噩噩地想到了自己活到现在,人生路上遇到的形形色色的烂人。
幼儿园。
午休时被人吐了口香糖在头发上,醒来缠住了一堆头发,最后哭哭啼啼地清除着,后来洗了几次头还搞不干净,不得已去剪了一半的头发……
还有次,一桌的孩子聊着天呢,旁边的小男孩突然发神经,死死咬住叶问草左肩膀后边的肉,怎么打他都不松口,老师拉也没用,叶问草都哭疯了。
最后那个伤口花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才好,爸妈闹上了幼儿园也没什么用,老师和那边的家长你一笑,我一捧,打着哈哈地赔个不是就完了。关键是叶问草根本不想接受那人一点诚意都没有的道歉,但是被老师一把把头按了下去。
“快说没关系”。
叶问草被按着抬不起头来,咬着牙说了句“没关系”,那个已经记不清面容的老师才松了手,笑嘻嘻地和着稀泥,宣布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叶问草也从此恨上接受别人不诚意的道歉这一行为,还有……
小学。
一年级被一个认识的叔叔猥亵,当时什么都不懂的叶问草凭着直觉挣扎,终于挣脱了那个叔叔的怀抱,然后全靠那人良心发现,才没有发生进一步的动作。
几次转学。
几次差点在上学路上被拐卖。
在不同的学校被不同的一群人嘲笑矮,胖,黑,难看,声音作,名字难听——
“你爸妈肯定不喜欢你,所以给你起这种名字”“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草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不值钱!不值钱!”“哟哟哟,这不是那棵小破草么?”“叶大草!叶大草!”……
遭遇殴打,反打回去,然后怎么和老师解释老师都不信,最后沉默地一个人接受了老师的惩罚……
最后一次转学的时候,叶问草成绩下滑很厉害,被班主任请了很多次家长,甚至被喝骂“再这样你就直接滚蛋!”有次还因为语文考试的时候试卷没写完被语文老师当着全班的面揪耳朵扇巴掌,自尊心碎了一地。
五年级被校霸威胁着帮他写作业,还要看着校霸毫不谦虚地接受老师的夸赞,“最近作业写的越来越认真了,大家都要向他学习啊”。之后的任务量越来越重,叶问草烦起来就来了一场“玉石俱焚”——以两人同时被老师拎上讲台骂为代价——最后叶问草在校霸巴掌落下来前,用面无表情的目光让校霸愤愤不平地收回了扬起的手,只是骂了几句……
后来还被邻居家的孩子诱导自杀,但是因为太怕疼了,所以在那人厉声逼迫下,叶问草只是颤颤巍巍地用生锈的剪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背,试图让自己感染破伤风而死,因为此举只得到了当时她唯一的的朋友(邻居)失望的目光,叶问草很愧疚也很唾弃自己,觉得自己不配呆在她身边,所以远离了那人。直到初二有天晚上和姐姐无意间聊到这人时,越讲越发现不对劲,把所有的经历捋一遍后,才发现那个邻居的恐怖——先扭曲她的思维,再让她一步步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最后劝她自杀,而那个邻居除了最后一步,前面都成功了!此外……
初中。
初一,遇到了林豪杰这个数学课代表,发作业喜欢站在讲台上扔,偏偏准头还不好,几乎每次都能砸到叶问草。
之后,在一次叶问草给后桌的人讲题时,尖锐的作业本一角直直砸向叶问草的后脑勺,叶问草猝不及防,直接被砸趴在桌子上,疼痛一瞬间让世界昏暗,让神志清零,叶问草愤怒地起身反手把作业本甩了回去,却还是在脱手那一刻,良心让她偏移了角度,不知道是谁的作业本被她从第三排直直甩上黑板,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全班寂静。
叶问草又气又烦躁又愧疚又担心自己这样不好担心自己会被这个作业本的主人辱骂,但她强撑着,忍着一系列负面情绪和泪水放了狠话,从此再没遇到这事,但还是遇到了其他事……
总之,她不是第一次遇见恶心的人了——虽然恶心成这样的是第一次见——但是从小到大,老师没有一次有用过,所以她早就不期待了。
引用她姐姐的一句话就是,“老师上面又是主任又是校长的,能顶什么事?”
确实如此。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只是希望举报后,老师能给她换个位置,而不是期待老师能有什么其他作为。
并且,其实能给她换位置的老师其实都是不错的老师了。
而接下来的事实证明,叶问草的结论再正确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