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慈宁宫外,整个皇宫都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
院中,赵瑾熙与孟鸾月分坐太后两侧,围坐一团。
孟鸾月被太后牵着手,两人玩得不亦乐乎。最终,太后做主,让李嬷嬷取来她珍藏的竹叶青。
赵瑾熙在一旁皱眉劝阻:“皇祖母身体不好,还是少喝为好!”
太后回头,轻轻拍了拍赵瑾熙,眼神里满是“你懂的”的意味。
不久,李嬷嬷捧来一壶佳酿。那是一个不起眼的陶罐,朴素无华,透着岁月的痕迹。
李嬷嬷放下酒坛,太后的眼神变得柔和,指向孟鸾月和赵瑾熙:“这酒的酿造方法,是令尊还在当皇子时,从一位江湖豪杰那里学来的。总共只酿了三坛,配方后来不慎被火烧毁,只剩下了这一坛。”
太后边说边流露出溺爱之情。孟鸾月望着太后,心中涌上几分心疼。太后虽贵为皇后,但皇后态度的转变,让她更加怀念往昔。此刻,太后愿意分享这壶酒,或许是因为孟鸾月她们让她想起了自己的亲生子女。
孟鸾月心中不禁感慨,皇室的权势与财富,真的如此重要吗?
“鸾月!”一声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
太后的一声叫唤,让孟鸾月从沉思中惊醒。
太后问孟鸾月为何发呆,孟鸾月微笑着摇头否认。太后见她瘦弱,略带疑虑地问:“鸾月,敢不敢尝尝?”
孟鸾月也不推辞,摆摆手表示没问题。
赵瑾熙站起身,将孟鸾月拉到身边,对太后说:“太后,放过她吧,她不能喝酒。”
太后眉头一皱,这对祖孙的性格简直如出一辙。
“瑾熙,我说过了,今天我不做皇太后,只是一个普通的外祖母陪孙媳妇喝点酒,有何不可?”
赵瑾熙无奈,只能叹气坐下,随他们一同饮酒。
太后见状,瞪了赵瑾熙一眼:“怎么,你也想喝?”
赵瑾熙认真地点点头。
太后乐得合不拢嘴,握着赵瑾熙的手,连连欢呼:“李嬷嬷,快去倒酒!”
“是。”
李嬷嬷将美酒斟满,太后举杯对二人说:“我先干为敬。”
孟鸾月连忙拦下,双手挽住太后的手臂:“太后,您是长辈,怎么反倒是您敬我们酒呢?”
太后拉着孟鸾月的手臂笑道:“鸾月,今天我们就是要畅饮一番,别顾虑那么多,今天咱们就干一杯!”
孟鸾月见太后如此豪爽,不知是未饮已醉。
赵瑾熙对孟鸾月微笑摇头,示意她放心。
孟鸾月看了看太后,又望向赵瑾熙,摊了摊手,随即举杯。
太后接过杯子,又道:“当初我对你们的婚事颇有微词,差点让你错失良缘。好在你现在过得很好,我也就安心了!”
三人举杯共饮,太后一饮而尽,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
或许,酒能解千愁!
太后并未醉,因为她清楚,这些孩子是她的依靠。皇帝许久未来慈宁宫探望,若非这些丫头们早早来贺寿,慈宁宫怕是要冷清许多。
两人一饮而尽,太后招呼李嬷嬷再倒一杯。
“有你在我身边,我很欣慰,谢谢你,有你,我就无所畏惧了!”
太后与孟鸾月碰杯,再次一饮而尽。孟鸾月刚欲开口,太后已将酒一饮而尽,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李嬷嬷踏步向前,正欲为苏漓斟上一杯佳酿,却被太后轻轻一摆手制止,亲自执壶,将苏漓的酒杯注满。
此刻,太后的脸庞已泛起红晕,持杯之手微微颤抖,孟鸾月连忙伸出援手,稳住了她。
美酒满溢,太后凝视着杯中液面,自语低喃:
“瑾熙啊,时间飞逝,你也已长大成人,到了议婚论嫁的年纪。记得你还是个爱哭鼻子的小不点,整天跟在我身后转悠。”
话语间,太后的声音略显哽咽,未再多言,只一举杯,向二人道:
“哀家先干为敬!”
言罢,竟未与杯沿轻触,径直一饮而尽。
见太后面色不佳,孟鸾月连忙搀扶起她,她身子一斜,倚在椅背上,对孟鸾月言道:
“鸾月,这皇宫如牢笼,哀家实不愿瑾熙登基为帝。帝王之路,免不了诸多无奈。瑾熙,哀家不愿你重蹈覆辙,活成皇帝那般模样……”
孟鸾月紧紧握住太后的手臂,示意李嬷嬷领她入内休息,却被太后猛然推开,厉声责备:
“都是你,都是你这妖女,竟勾引了我的孩子!”
孟鸾月与赵瑾熙面面相觑,连忙将太后搀扶起来。
“皇祖母,您醉了。”
赵瑾熙扶着太后,一路护送回宫。孟鸾月则安排李嬷嬷熬制解酒汤,待两人服下后,方才离去。
孟鸾月心稍安,于院中寻一凳坐下,仰望夜空。虽夜色依旧,但心境已变。
身为尊贵无上的皇后,万众景仰,实则内心空虚。她最渴望的,非权势,而是自由。
思绪至此,孟鸾月抬眸,恰逢赵瑾熙自大殿走出,四目交汇,他眼中闪烁着坚定与柔情。
孟鸾月浅笑,今日之事,让她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感慨,亦有喜悦,更有酸楚。
她悲伤,因无人能懂她的苦楚。
欣慰的是,自己的苦衷有人能懂。
慈宁宫的庭院中,孟鸾月孤身一人,依椅而坐,痴痴地仰望星空。赵瑾熙则在廊下,同样怔怔地望着她。
月下独酌,何其浪漫,但此时赵瑾熙仅是简单宽慰几句,太后的话语令他心绪难平。
随后,他与孟鸾月并肩而坐。
李嬷嬷靠近苏漓,好奇问道:
“王爷、孟姑娘,听嘉仪殿的人说公主与楚小姐都不来了,不知孟姑娘是打算留在慈宁宫,还是住这里呢?”
李嬷嬷得到回应后便离去了,孟鸾月吩咐她先回嘉仪殿。
赵瑾熙沉默不语,孟鸾月察觉到他的异常,转头关切地问:
“你还好吗?”
赵瑾熙眨眨眼,摇头示意无碍。
孟鸾月不信,拉过凳子,挨着他坐下。
见赵瑾熙低头,孟鸾月探身向前,将脸贴近他。
“别装了,明显有事,快老实告诉我!”
赵瑾熙轻轻推开她的头,强颜欢笑,示意自己没事。
孟鸾月见状,上前一步,握住他的双手,定睛注视,眸中似有光芒闪烁。
秋风送爽,令人心情舒畅。
赵瑾熙与孟鸾月目光交汇,轻哼一声,不愿孟鸾月为此忧心,反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说:
“鸾月,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赵瑾熙真心想对孟鸾月好,他认为孟鸾月从小就背负家族重任,不愿她在他面前受苦。
他只求每日见到孟鸾月的笑脸,足矣。
他移至桌旁坐下,拿起筷子,感受到孟鸾月的目光,又放下筷子,转头笑道:
“小姑娘,今天我蒙住你眼睛时,你还挺镇定的。”
赵瑾熙另寻话题,试图转移注意力。
孟鸾月闻言展颜,挺直腰板,傲然回应:
“那当然!”
赵瑾熙见此计生效,心中踏实,望着孟鸾月那骄傲又可爱的面容,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继续道:
“你究竟在搞什么鬼?难道不怕对方是坏人?”
孟鸾月往后一靠,抱臂道:
“有什么好怕的,我还以为是宫里的人盯上我了,若被发现,那才真麻烦。”
赵瑾熙也放松下来,饶有趣味地打量孟鸾月,调侃道:
“你那一脚踢得可真狠!”
孟鸾月眨眨眼,对赵瑾熙挤眉弄眼。
“我就知道是你,故意的。”
见赵瑾熙抓狂又无奈的样子,赵瑾熙苦笑摇头,喃喃自语:
“为何我会遇到你这样的对手?”
见他心情好转,孟鸾月也安心。她的目的,就是要他放松戒备!
宫人入内询问是否用膳,孟鸾月挥手让他们退下。
一阵凉风吹过,孟鸾月不禁打了个寒颤,赵瑾熙即刻起身,脱下外衣,递给她。
孟鸾月连忙拉住他。
“不用了,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
两人一前一后步出慈宁宫,小径上,他们的身影一高一矮,仿佛重演了早间的那一景。尽管月光洒落,皇宫深邃的墙缝间仍是一片幽暗,两人静静地立在那里,周遭一片沉寂。
这时,孟鸾月忽地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赵瑾熙,我们之间的约定,你还记得吧?”
赵瑾熙一愣,诧异地望向孟鸾月,不明其意。而孟鸾月自答道:“你说过对我毫无隐瞒,但我必须告诉你,爱是相互的,不能让你独自承担所有,否则我会于心不安。”
孟鸾月直视着赵瑾熙,黑暗中,她的眼睛闪烁着真诚与深情的光芒。她的话语在空旷的小径上回荡,也激荡在赵瑾熙的心田,不由自主地,他伸出双臂,将孟鸾月紧紧搂入怀中。
孟鸾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她轻轻抚摸着赵瑾熙的背,在月光的拉长下,两人的影子显得格外悠长。
片刻之后,孟鸾月感到肩头一片湿润。
他在哭?
那位素来心狠手辣、决策果决的昭王,竟流下了泪水。孟鸾月一时愣住,再看赵瑾熙时,发现他的泪水已被悄悄拭去。即使悲伤,也要强忍,孟鸾月难以想象他内心承受了多少苦楚。
此时此刻,孟鸾月顾不上多想,双手捧起赵瑾熙的脸庞,凝视着他,坚定地说:“赵瑾熙,有我在,姐姐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赵瑾熙心疼地望着孟鸾月,重重地点了点头。
孟鸾月遣散了院中的仆人,与赵瑾熙一同返回大殿。她泡了一杯姜茶递给赵瑾熙,关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赵瑾熙端起茶杯,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脆弱,良久,他终于开口:“实话说吧,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孟鸾月闻言,瞬间愣住了。关于赵瑾熙的母亲,她从未听闻,无论是在宫内还是宫外,没有任何传言提及,众人皆知赵瑾熙是由太后抚养长大。更不用说,赵瑾熙还提到今天是母亲的祭日。
死亡!
他早上还能神色自如地与太后饮酒、玩牌,谁又能知道他内心的痛楚有多深?
孟鸾月心情难以平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暗自告诫自己要保持冷静。现在,正是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必须让他感受到温暖。
孟鸾月的手不禁颤抖,上前握住赵瑾熙的手,尽量平静地说:“所以,你今天去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