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母大概给田芸说了一下家里的情况。
现如今家里还有一个外出读大学的三弟,还未婚配。
已出嫁的大姑子在家里过得不如意,甚至比自己之前还差。
小姑子一意孤行没有任何婚嫁形式的嫁了隔壁外的村子,因为公婆不喜欢,又没能生下儿子,在家里情况也不乐观。
这次没能来见证大哥的婚事,一是杨父杨母不想去她婆家,那家人之前毕竟闹的不愉快。二是念在她带孩子不方便,再者她婆家也不愿她和娘家往来。
杨母之所以告诉她这些,也是想她对这个家有个了解,免得以后碰上了,不晓得怎么相处。
田芸对还没见过的小叔子和小姑子充满了好奇。
毕竟能在这种没有文化的大环境中考上大学,特别是教师,是一种让人觉得很牛逼的事。
当所有人都局限在这一方天地随着世俗结婚生子的时候,他却能不跟随大流,不愿困在这狭隘的村寨,走出了大山!
这样的人很不一般,虽没有见过,却能让人对他充满了敬意。
小姑子小小年纪,都能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不顾父母和大哥、长姐的劝阻,义无反顾的追逐过去。
即使不被理解,落入闲话,没有婚嫁形式和任何祝福,也宁愿赌上自己的一辈子。
她最后比曾经的自己,甚至比大姑子都幸运,遇上那个始终如一对待自己的男人!
所以她能不对小姑子好奇吗?
至于大姑子,她只能说,一个苦命的可怜人,自己尚且摆脱了出来,而她还在苦海里挣扎。
自己何其有幸!不禁感叹一下。
杨玉躺在床上越来越吃力,眼看着就是这两天生产了。
这天肚子开始传来阵阵刺痛的时候,杨玉马上就警惕起来。
根据以往的经验,她知道自己是要生产了。
她慢慢的撑起来,想要叫杨母过来,但她显然没有太多力气支撑自己去到厨房。
听着门外婳婳的玩耍声,她试着提着嗓子喊道“婳婳!”
正耍的开心的婳婳,听到妈妈的叫声,立马跑了进来。
“妈妈?怎么了?”看着杨玉面露难色的样子,婳婳惊慌的喊了出来。
“妈妈没事,估计要生弟弟了 ,婳婳乖,去厨房帮我叫一下外婆!”杨玉故作坚定的安慰着婳婳。
婳婳突然想到上次妈妈生雅雅的时候,也是这般告诉自己,要给自己生弟弟了,让自己去找爸爸。
想起那时妈妈凄厉的叫声,婳婳惊慌失措的跑出去找爸爸。
可是面对外面的一片漆黑,自己却怎么也不敢踏进去。
她在害怕和惊慌中踌躇不安,终于在黑夜中等来了爸爸,爸爸却没能带来奶奶。
而妈妈一个人在半夜里,一个人孤立无援、又难受不已的生下了雅雅。
看着妈妈好不容易拼尽全力生下妹妹,却满眼失望的样子,婳婳后来才明白,不是妈妈期盼的弟弟。
后来爷爷奶奶再没有上来看过妈妈,看着妈妈一天天的憔悴,外公外婆来了,然后自己就被带来了这里,再也没能回去了。
看着再一次的情形,婳婳开始害怕,害怕妈妈再一次生下妹妹。
害怕妈妈眼里的失望,害怕爷爷奶奶,还有爸爸嫌弃妈妈的眼神。
“婳婳!快去!愣着干嘛?妈妈快生了!”杨玉见婳婳一直呆愣在那里没有动,一时有些着急的催促道。
回过神的婳婳,抬眼就看到妈妈扭在一起的脸,立马惊慌的跑出去找外婆。
“外婆,大舅妈,我妈妈快生了,你们快去帮帮妈妈?”婳婳挂着眼泪的喊着。
转过头的杨母听到婳婳说完话,立马吩咐田芸道“芸,快帮我烧些热水,我先去看看!”
说完就转身急急的往杨玉卧房赶。
田芸看着哭成泪人的婳婳,走过去,抱紧她“别哭,孩子,妈妈会没事的”。
婳婳没有告诉她自己难过的是什么,她不知道怎么和这些大人说心里话,只得低下头,一边掉眼泪,一边点点头。
杨母一走进来,就看到自己的大女儿躺床上蜷着身子呻吟着,她心疼的上前握住她的手。
“别怕,妈妈在这里!会没事的!”
杨玉第一次是在母亲的陪伴下生孩子,此刻听着妈妈的声音,竟也觉得安心不少。
随后杨母便准备了东西,帮着女儿接生,中途不停的安慰,给她打气。
田芸也端来了热水,帮着忙前忙后,还要安慰外面门口等着的婳婳和雅雅。
杨父和杨义还没做工回来,家里一时显得有些慌乱,虽然他们两个大男人帮不上什么忙,但有他们在,好像大家也能安心一些。
此刻却顾不上他们回来了,里面杨母和田芸忙碌着,外面婳婳带着雅雅站在房门外默默的掉眼泪。
里面时不时传来妈妈痛苦的喊叫声,每次妈妈都是那么痛苦,她不想妈妈再生弟弟了。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里面终于传来了一声婴儿啼哭。
生了,妈妈终于生了,婳婳替妈妈哭了。
不知道是不是妈妈期盼的弟弟!
杨玉此刻满脸汗水的躺在床上,头发像在水里泡过一般,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
床上到处都是斑驳不堪的血迹,杨母手捧着满身血的婴儿,慢慢的放入温水中清洗。
田芸给杨玉擦拭着身上的汗渍和血污!
杨玉没有问是不是儿子?
她们也没有说是不是男孩?
就这样各自沉默着。
只有婴儿的啼哭在房里缠绕!
杨玉虚脱了一口气,盯着天花板,终是不甘心的问了出来。
“妈?是儿子吗?”她问的小心翼翼,内心忐忑不安,嘴角都在发颤。
杨母给婴儿洗澡的动作一顿,眼神再一次看向那个象征男孩女孩的地方。
她想自己是看错了,可是当她再一次看过去的时候,还是再一次无法欺骗自己。
她不想隐瞒自己的女儿,可是看着女儿期待的样子,又实在不忍心让她伤心。
“没关系,玉儿,你已经尽力了!”
听到杨母的话,杨玉前一秒还在忐忑不安的心,顿时陷入了冰封一般,拔凉拔凉的,好像起不了一点跳动的痕迹。
梦终于碎了,曾经的倔强和坚持,曾经的逃亡和狼狈,曾经坚守的执着和委屈,到底是黄粱一梦。
她像被沉入海底的深渊,被压制着不能呼吸,突然给了她一丝若有若无的光,她以为那是给自己新生的方向,于是拼命的往那里靠近。
眼看临门一脚就要挣脱了束缚,却在最后的一刻,抹灭了最后的一丝光亮,让自己再一次更绝望的陷入了比曾经海底的深渊还要可怕的黑暗。
她在无尽的黑暗里,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该认命吗?这就是命吗?她在问着自己,也在问着命运?
是不是就该这样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