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成在公社开过会,又观看了文艺演出,很晚才从集上回来。第二天起得晚,吃过饭路过碾台时,几个老头正坐在碾台上闲扯。王景瑞看见他过来,笑着问道:“现成,听说你去公社开会了,这次开会上头又有啥新精神?”
“新精神不多,但这次会议强调,在抓革命促生产同时,要保证社员的口粮,允许社员保留一点自留地,家庭副业也要搞上去,鼓励社员大养其猪,鸡鸭鹅的喂养数量也有所增加,红春叔,这算不算新精神啊?”
“嗯,这确实是新精神,放宽了政策,那鸡鸭鹅是不是可以随便养啊?”
“差不多吧!”
“嗯,这对咱农民来说是件好事。汉魁啊,你又能光明正大地种菜园了。”
“唉,这政策说变就变,谁能摸得准?”汉魁听了苦笑一下。赵红春笑道:“咱现在可不比从前了,别说政策不变,就是变了你怕啥,有崇德在,难道还怕谁再薅你的瓜菜不成?”
“瞧你说的,国家政策又不是他定的,如今我老了,哪还有那心思?”汉魁摇摇头说。赵红春笑道:“你咋灰心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嘞!”
现成听了他俩的话,心里有点不爽,冷笑着说道:“这人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说得准呢?”
原来前几年,汉魁家人口多,为了补贴口粮,一直在自留地里种瓜种菜。有些社员见他得了好处,也都跟着学。现成见社员都只顾经营自己的自留地,怠慢了生产队里的农活,一气之下便报给了大队。张永福听了,二话不说,强行收回了社员的大部分自留地,又把汉魁当典型批斗了一番。汉魁感到十分委屈,为自己申辩几句,结果又被叫到大队,办了三天学习班,菜园里的瓜菜自然也被大队派来的民兵铲得一干二净。
“各位,天不早了,咱们也该去干点活了。”赵红春见现成脸上有阴影,觉得话题扯远了,便拍拍屁股说。汉魁早就想走,听了赵红春的话,也拍了拍屁股准备离开。这时,云秀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说:“爹,快回家!”
“家里出啥事了?”汉魁惊讶地问。云秀说:“回家你就知道了,快走吧!”
汉魁回到家里,见崇孝坐在屋里发呆。媳妇翠菊在一旁责备他:“就你能耐,给公社的人拍啥桌子啊!”
“谁知道一点小事,他竟然当真了,那浑小子难道不该打吗?大不了这民师我不干了。”崇孝生气地说。翠菊说道:“新鞋不踩臭狗屎,你咋就忘了?”
“咋回事?”汉魁一进门就急忙问。翠菊哭丧着脸说:“他给公社教育组的章校长顶嘴了,人家要开除他。”
“嗨,一个都不让人省心啊!”汉魁叹道。崇孝说:“爹,你也别生气,大不了我不干了。”
“混账话!就是不干,也得说清楚,不能这么不明不白被开除,快给我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啊?”汉魁坐下来问道。崇孝说:“我班有个学生叫张卫东,犯浑,扯人家女生的松紧裤,我把他拉到办公室扇了一巴掌。现在学校正在批‘师道尊严’,这小子给学校提意见,说老师打学生,恰巧教育组章校长过来检查工作,一听有这事,非要拿我当典型上报,我不服,跟他吵了几句,也拍了桌子,他气不过,说我当老师不合格,要求大队辞退我。”
“那张卫东是谁家孩子?”
“张永福的二儿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小孩子不学好,该打!”汉魁沉吟了一下说,“不怕,我去见万支书,周校长那里你去说,大不了让你哥回来一趟,我就不信了,还找不到说理的地方了,小孩子不管咋能成才?”
“爹,周校长那里没事。”崇孝说,“这事就别麻烦大哥了。”
“糊涂,你以为我想麻烦你大哥啊!”汉魁说着离开家,向大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