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知道?”赵慧逐渐适应了灵魂腐烂带来的不适。
她心底着急,这一次比上次的腐烂程度更高了。
沈卿卿面色冷了冷,“三百多年前的法子,根本没有人成功过。”
更何况,王天浩的魂魄早已经投胎,就算利用腐生术重塑他的身体,人也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罢了,连行尸走肉都算不上。
“三百年前没人成功,不代表我不行。只要实验的次数够多,总能成功的。”赵慧眼神偏执。
“就为了一具尸体,你居然杀了这么多人,就为了实验这个办法……”沈卿卿目光嫌恶地看着面前的赵慧。
“什么尸体?!我儿子还没死,他只是睡过去了,等我养好了他的魂魄,就能让他活过来!”赵慧厉喝。
曲岸白了她一眼,“人都已经入了畜生道,你是长了耳朵没听明白吗?也是,没准哪天你在路上碰见的猫猫狗狗,不对,像他那样的人渣,估计也只能是腐烂的臭虫、下水道的老鼠和粪坑里的蛆!”
“说得好!”
宋鱼眼睛一亮,啪啪啪的开始拍掌。
杨津业抬起头,“对!”
曲岸微微仰头,双手向下挥了挥,“低调低调。”
赵慧脸色发青,阴沉地盯着曲岸。
“你给我闭嘴!”
话音一落,赵慧五指弯曲,冲着曲岸的心脏抓去!
曲岸哪里会乖乖等在原地,它的右脚轻轻一踮,整个人腾空而起。
沈卿卿一看这情况乐了,敢情今天不需要她出手。
一魂一妖在一楼打了起来,沈卿卿走到王天浩的尸体旁边。
尸体至今没有腐烂,就连溺死的死者的特征都没有,面容祥和得像是睡了过去。
“难怪她坚信王天浩没死。”宋鱼也跟了过来,看了一眼赵慧的方向轻声道。
沈卿卿轻嗅空气中的异香,是从地上的尸体上传来的。
“你们这有防止尸体腐烂的香料?”她侧身看向杨津业。
杨津业一愣,“大师,你怎么知道?”
宋鱼诧异,这话就是说,暮云湾真的有这样的香料。
沈卿卿低垂着眼睛,“他身上没有术法残留的痕迹,更没有灵宝法器护体,要保证尸身不腐,就只有泡福尔马林了。但是吧……他这样子很明显不是。身上存在异香,最大可能便是用了你们当地的什么办法保存下来的。”
“是的,我们这靠海,尤其是夏天,尸体存放不住,就研究出了一种香料专门给死人用的,可保证尸体不腐。”杨津业蹲下身,轻轻闻了一下。
“就是这个味道。”
“这能保存多久?”
“涂一次应该能保存个好几年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毕竟我们村子里,还是以海葬为主。”杨津业摸了摸后脑勺。
人送上海面,后面是个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沈卿卿摸了摸下巴,眼睛里露出一丝精光,“想不想靠这个方子赚钱?”
“这个咋赚钱?我们这的人都知道配方。”杨津业不解。
沈卿卿:“你确定,现在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吗?”
杨津业一愣,随即垂下头。
暮云湾的人都死了,也包括他们村子的人……
沈卿卿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才要卖这个方子,以后有个保障。”
“姐姐,卖给谁啊?”宋鱼眨了眨眼睛。
“特殊调查局,他们那有许多无人认领的尸体。”
五年前的一个夏天,沈卿卿偶然碰见特殊调查局里停电,整个局里上上下下最着急的便是负一楼的停尸房。
如果有了这份香料配方,连冷柜的钱都能省了。
杨津业不安地捏了捏衣角,“沈大师……要不还是免费……”
“那可不行,他们钱多,你不用担心。”沈卿卿勾唇浅笑。
“啊,这样吗?”杨津业懵了一瞬,他记得除了个别高精尖的地方,官方各个单位都挺穷的啊。
沈卿卿点点头,“这份配方,你要个五百万不成问题。”
杨津业:!!!
“能……能要……这么多……吗?”他咽了咽口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沈卿卿笑了笑,不再说话,让他一个人好好消化。
“嘭!”
赵慧的魂魄受了曲岸一掌,狠狠跌落在地。
曲岸拍了拍手掌,对着沈卿卿几人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我在这和别人打的不可开交,你们倒好,一点都不知道关心妖的。”
说罢,它冷哼一声,下巴向着一侧扬起。
宋鱼噔噔噔的上前,双手握拳放在下巴处,眨巴眨巴眼睛,故作矫揉造作道。
“曲哥真的太帅了,简直帅的不要不要的!哪还用得着我姐出手呀,一个人就能收拾得了她!”
曲岸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一脸的无语。
“好了好了!收起你那副样子!”
沈卿卿探头,“曲岸,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之前……”
不等沈卿卿说完,曲岸跳脚,“沈卿卿,你今天敢说,我和你没完!”
要是让宋鱼和杨津业知道他之前的样子,那它作为一只魅妖的高大威猛的形象还要不要啦!
沈卿卿比划了一个“耶”,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比了一个五。
V我50!
曲岸:!!!
这熟悉的一幕!
“沈卿卿!”它怒。
这财迷,连五十都不放过。
沈卿卿无辜眨了眨眼睛,缓缓张开嘴——
“我给!回去就给你转50!”
沈卿卿露出满意的笑容,将手放在唇边作拉拉链状,从左拉到右。
宋鱼和杨津业一脸茫然,不明白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这人都躺地上多久了,还管不管了。”曲岸指了指地上的赵慧。
“管管管,暮云湾这么多事,还等着她解释呢!”宋鱼立刻转移了注意力,转身走到赵慧面前。
她的魂体方才看着已经开始腐烂了,但整体还算完整。这会和曲岸打过一架后,看起来像是随时都快散架的样子。
沈卿卿从一边拎过一张椅子,坐在赵慧面前。
“暮云湾的事,你还需要交代一遍。”
赵慧冷笑,“不可能。”
“是吗?”
沈卿卿眉眼弯弯,下一秒手中的木块便直接扎入了王天浩尸体旁的地板里。
威胁意味十足。
“你!”
赵慧挣扎着起身,愤怒地看着沈卿卿。
但对上后者的眼睛,才明白,她真的敢这么做。
“你想知道什么?”
思虑几秒,赵慧妥协。
沈卿卿收起笑容,“他们为什么每次都会重复自己的……命运。”
赵慧眸光闪了闪,“这是腐生术的一部分……”
“你确定?”沈卿卿面色一冷。
这人到现在都还不老实。
曲岸配合地抓起王天浩的尸体,手指化为利爪,指尖顶肉。
赵慧手指抓地,面色难看。
“我说!你们不要动他。”
沈卿卿点点头,但曲岸的手指却没有拿开。
“腐生术的成功率太低,我便四处搜罗其他的玄学术法,想看看有没有其他法子。”赵慧目光复杂。“到最后,居然什么也没找到。”
“讲重点。”沈卿卿打断她。
“呵,重点就是我在暮云湾找到了解决办法。”赵慧嗤笑,
“当初我找大师来看风水,得知这里的风水最好。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众人回应,她自问自答道:“因为下面埋了一件法器,能够让我有无数次实验腐生术的东西。”
曲岸一愣,丢下王天浩的尸体,往楼上掠去。不多时,它扛着一块状似莲花台的青铜制品下楼。
“是它吧。”曲岸将东西丢在地上,“哐当”一声。它微微喘气,没想到这东西不过半人大小,居然这么重。
“是它。”
赵慧意外的瞥了一眼曲岸,“它能够吸食活人的精魂,留下躯壳,还能正常行动。”
沈卿卿靠近这块莲花台一般的东西,眉头紧皱。上面的怨气浓重,显然不是什么正经莲花台。
“暮云湾的人,都被你喂了它……”她微微闭眼。
这么多人的性命,全部……
“那又怎么样?!”赵慧激动道:“被莲花台吸食,她们能一直活着!”
“然后反复给你做实验是吗?”沈卿卿冷冷一瞥。
赵慧语气一窒,但心底仍然不服气。
曲岸靠了过来,“你还真是阴沟里的辣椒,阴险又毒辣。我曲岸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你这样自私又恶毒的人。”
“我给了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是我!!”赵慧脸部的腐肉一颤一颤的,情绪激动。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她身上窜了出来,映照着她的脸恐怖异常。
沈卿卿皱眉,迅速出手按住她。
黑气顺着她的手攀岩而上,沈卿卿另一只手掐诀打入。
“嘭!”
赵慧瞪大了双眼,脸上的裂缝露出金光。
记忆的碎片一点一点显露在众人面前……
六年前。
暮云湾。
“天浩,我不喜欢你。你回去和你妈说,我们俩的亲事就退了吧。”阿春皱着眉头,一脸无奈。
“为什么?就因为常勇?你信不信我让他在暮云湾待不下去!”王天浩背部微驼,面色青黄,一双眼窝深陷,眼睛里满是不甘。
他抓住阿春的肩膀,手指扣进肉里,使劲摇晃。
“还是说,你也看不起我?你说啊!快说!”
阿春强忍着肩膀处的疼痛,直视王天浩的眼睛,“是!我无法忍受我未来的丈夫是个瘾君子!”
肩膀处的力道松了几分,阿春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们俩本来就没有感情基础,不是吗?而且你不仅自己吸,你还卖给别人!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倘若这一切不是慧姨给你兜住了,你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吗?上次……唔唔……”
王天浩眼睛猩红,见她什么话都敢说出来,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别说了!”
阿春被他一只手捂住了嘴,一只手勒住了脖子。随着他手中力道的加深,阿春的双脚渐渐离开了地面。
“你怎么敢这么说我?那是他们自找的!他们都该死!”王天浩咽了咽口水,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勒住阿春的手不自觉的松了几分。
阿春快速挣扎,最后死死咬住他的手。
“啊——贱人!”王天浩看了一眼被咬出血的手掌,眸光发狠。
“去死!都给我去死!”
阿春被他的眼神吓住,后退两步。见他要抓她,她连忙转身往后跑。
“救命!!”
王天浩一路追逐,街道两旁偶尔有人听见,打开窗子看见是谁后,又立刻关上了窗子。
“妈,那不是天浩哥和阿春姐吗?”
“嘘!闭嘴!今天你什么也没看见,知道吗?”
“为什么啊?”
“傻孩子,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我说了你就照做!”
说罢,女人将男孩按了下去,自己也躺回去闭上眼睛。
阿春眼见喊了这么久,也没人出来帮忙,心下一酸,脚下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她背靠着石桥的扶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见王天浩的靠近。
“还跑吗?”王天浩见阿春捂着脚踝,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你说……明天一早,有人在下游发现一个泡的发白的尸体,他们会怎么样?”
“或者说,你还有一个选择,老老实实的跟我结婚。”
阿春瞥了一眼紧闭的窗户,咬牙道:“你休想!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你!”
说罢,她强忍着脚下的疼痛站起身,眸光一定,就要翻过石桥的扶手。
她今天做过最蠢的事,就是信了王天浩的鬼话!什么见一面就同意退亲,全都是骗人的!
“扑通——”
不料,她的身子刚迈过去一半,旁边就传来了落水声。
王天浩掉下去了?
阿春瞪大了双眼,不明白人怎么就突然掉下去了。来不及细想,她便放声大喊。
“来人啊!有人掉河里了!”
“天浩!”赵慧刚带人赶过来,就看见了眼前让她目眦欲裂的一幕。
“救人啊!你们快去!他不会游泳!!”
她带来的人犹豫了一会儿,咬牙脱下上衣,接连扑通入水。
阿春站在桥上,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是汛期,水势湍急,就算是老手也不敢直接下去。
周围的窗户听见动静,一个接一个的打开。
“慧姨,发生什么事了?”
“啊呀!那是天浩吗?!当家的,快去救人啊!”
“大家伙都动一动!”
“慧姨别急!我们马上来!”
阿春望着窗户上探出的一张又一张的脸,心底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