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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筠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萧祁云的身边狼狈“逃走”的。

他一把将她抱起时,杜筠婉仿佛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感觉被他胸膛触碰过的地方,皆有火辣辣的烧灼感。她本就身形瘦弱,全身上下几乎没几两肉,那纤细的骨骼和单薄的身躯,在这一刻显得那样的脆弱无助。

而那坚实的臂弯,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犹如生铁锻造而成一般坚固无比,给人一种牢不可破的感觉。每一块肌肤都好似经过了千锤百炼的岩石,纹理分明,彰显着力量的沉淀,那坚硬的触感硌得她浑身上下都疼。

他是那样的高大,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云端。她是那样的恐惧,生怕他突然不高兴了一松手,她就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

所以,当她回到聚仙楼的厢房时,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愣愣的。

“婉姐儿,你这是怎么了?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对劲,事情不顺利吗?”粟米一边帮杜筠婉换下衣服,一边担忧地询问。

“没事。”杜筠婉摇了摇头,也将方才的窘迫场面从脑海里甩出去。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与那位“大人”不会仅此一面。只是,若是以后再见,她可得躲远一些。

收拾妥当后,杜筠婉带着粟米和秋荷出门下了楼。小虎吃得巨饱,换回了乞丐袍后,那肚子撑得,衣服带子都快系不上了。一路打着嗝,心满意足地接上那个老大夫,回难民署睡大觉去喽。

深夜里四下安静,月华如水倾洒于亭台楼阁,映照出斑驳的暗影。唯有那偶尔拂过的微风,轻轻撩动着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而空灵的声响。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杜筠婉静静地坐在床榻上,她的面前依次摆放着一张“供词”、一个底部沉淀着药渣的瓷碗,还有她母亲那精致的小锦盒。此刻,杜筠婉的面容显得格外严肃,“距离绢花榜的初选不足十日,剩下的时间里我们更要小心行事。”

“嗯。”粟米乖巧地坐在床榻的另一头,她的目光也缓缓扫过面前的几个物件,心中隐隐担忧,“婉姐儿,那个老大夫不会突然反水吧?要是小周氏发现他不见了,会不会有所怀疑?”

“你考虑的极是!所以,我临走时也交代那人在门前挂上‘外出看诊,闭门几日’的招牌。而且,有那个大人在,我想此事... ...”杜杜筠婉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高大的男子,顿时浑身一阵恶寒。

她心里很清楚,深知自己并非笃信那位“大人”在助人一事上能秉持着纯粹的善意,亦不认为他对自己存有特殊的偏爱,然而,她却坚信这件事上他必定会出面妥善料理后续事宜。

也许在日后的某一天,他会依仗着这份恩情来向她索取回报,但那都是以后的事。而在当下,她知道只要有他在,她就不必担心老大夫那边会出什么状况。

“那我们何时行动?”粟米有些担忧,又有些兴奋。

杜筠婉轻柔地摸摸粟米的头发,耐心地帮她捋顺披散的发丝,缓声道:“绢花榜初试的前一天!”

时间过得很快,这几日杜筠婉非常乖巧,除了偶尔带着粟米去荷花池边小坐一会儿,伴随着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引起干活的下人婆子一阵唏嘘。她们或是小声议论,或是面露怜惜之色。

“瞧啊,那二小姐的身体怎么还每况愈下了呢?”

“是啊,这日日喝着药,都快一个月了吧,怎么不见效果?”

“我听说啊……”一个小丫头长得尖嘴猴腮,眼珠子一转,就好像她知道了天大的秘密一般,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说道:“那主母房送去的汤药……有问题……”

“啊?”众人皆惊得张大了嘴巴。

... ...

一时间,“传闻”如同瘟疫一般在府里悄无声息地传开了,也传到小周氏的耳朵里,气得她破口大骂。

“哪个挨千刀的在胡言乱语?赶紧去给我抓住他,务必好好审一审这话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小周氏脸色阴沉得可怕,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嬷嬷恶狠狠地说道,她的手气得不住地颤抖着,连带着衣袖都微微晃动。

按理说,此事做得很完美,只要杜筠婉悄无声息地死掉就能一了百了,就如同当年她的母亲沈氏那般。

“主母不必过度忧心!下人们的那些闲话,无非就是猜测,根本就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嬷嬷赶忙宽慰道。

“可万一传到老爷耳朵里,此事要解释起来,也够麻烦的。”小周氏紧紧握拳,眉头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她暗自思忖着:毕竟杜筠婉喝了一个月的汤药,身体里是有毒素存在的,如果老爷真要找大夫查验,那杜筠婉体内有毒之事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届时,她百口莫辩。

想及此,她赶紧拉住嬷嬷的手:“快去!再找那个大夫,多塞些银子,告诉他把嘴巴闭严实喽!”

嬷嬷有些顾虑,刚想说什么,就见小周氏又猛地将她拉得更近了一些:“不行不行!活人的嘴巴最信不得,去找个得力的人,一定要办得干净利落些,绝对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主母放心,老奴这就去办。”嬷嬷应道,然后匆匆转身离去。

日子还在继续,杜淑慧变得越来越忙碌,她除了每日练习刺绣女红,还要学习宫廷礼仪。那宫人是到了年龄外放出宫的老嬷嬷,小周氏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着。

翡华院日日笑声盈盈,而相比苇禾堂实在是沉闷压抑,与翡华院相比,这里呈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毫无生机与活力的景象,让人感觉格外的落寞与萧瑟。

邱管事百无聊赖地坐在抄手回廊上嗑着瓜子,眼珠子也不似曾经那般精神,喃喃自语道:“哎!本想着脱离了主母院子,能在这个新地方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倒好!这里简直比清水衙门还清... ...”

正发着呆呢,大门口有个婆子尖叫着跑进来:“邱管事,快禀告二小姐,老爷今儿下朝要来咱苇禾堂用午膳。”

“嗯?哎呦... ...”屋里的杜筠婉正在吃烤红薯,一不留神,烫得嘴角差点儿打个大泡。

粟米眼疾手快,赶紧收拾好桌面的“一片狼藉”,帮杜筠婉挪到软榻上歪着。

邱管事进来禀报时,看着大热天的在房屋正中央架着个火炉子,而杜筠婉的腿上还搭着个小毯子,心想:瞧这病恹恹的样子呦!

她鼻子真尖,一进屋就闻到烤红薯的香味,这才在火炉子的边上看到一个软塌塌的地瓜,又咂了咂嘴:还当这里是别院呐,瞧这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呦!

“咳咳... ...”杜筠婉一手举着书,一手执帕子掩唇咳嗽,“邱管事,有事吗?”

“外头来报,说今儿晌午,老爷会来咱苇禾堂用膳。”邱管事笑着,眼珠子一转,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杜筠婉不吭声,等着她张口。

“二小姐放心!膳食一应事务,老奴这就去安排!”她很自信地环顾四周,有些难为情道:“只是,咱这屋子是不是太素净了些?要不要老奴找人来,在屋里多摆上一些鲜花,再做一些插花的布置呢?”

杜筠婉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轻轻地点了点头,招呼粟米拿荷包来交到邱管事的手上:“那就有劳邱管事费心了!您看着打理,多出来的,您和大伙分一分,也算我的一点心意了。”

邱管事连忙躬身道谢,满眼的激动神情,声音都有些颤抖:“多谢二小姐,老奴一定尽心尽力。”

她走后,粟米又撅起了嘴巴:“来了一个月可算是又给她开了荤了,您看她那副嘴脸!真是让人讨厌!”

杜筠婉笑而不答,起身让粟米给自己梳妆。

“婉姐儿,您说老爷为何突然来咱园子里?”粟米一边熟练地帮着杜筠婉换衣裳,一边好奇地询问,其实她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大抵是,那些个传言已经过了父亲的耳朵吧!”杜筠婉神色平静,捏起粉扑,在脸颊上又拍得更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