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看过病的人,尤其是得了疑难杂症、重大疾病的外地人,一定深切体会到看病过程有多么搞心态了。
第一项挂号就十分不易,别说专家号了,普通号都捞不着。想加钱抢特需号,不光你这么想的,别人也这么想的。找黄牛,外地人初来乍到的,只有被坑的份儿。
好容易挂上了号,做检查排队又是第二项让人崩溃的事情。大夫开了一堆单子,说你们去查吧,查完了我才能下诊断。光做这些检查,就得个一个星期半个月的,一时半会儿的出不了结果。
排除万难破釜沉舟来京城看病的人,有几个不是病入膏肓却不想认命,还想垂死挣扎一下的?等待审判的时光,就像关在盒子里的薛定谔的猫,是一种与死亡间不容发、既死又活的状态。医生作为局外人能够保留理智去科学的看待客观事实,而关在盒子里的病人面对的则是清晰可见的绝望。
所以很多病人最后都不是死在自己的病症上,而是抑郁症上。
第三项就是住院治疗。京城的医院床位永远都是紧张而稀缺的。通常确诊了到真正得到治疗,有可能还要排很长时间的队。
就是病人觉得自己还能抢救抢救,但是他却迟迟等不到抢救他的人。有的病人会觉得自己错失了最佳治疗机会,因而悲观。
王晓赟的老公何武现在就处在这种状态中。
他脖子上两侧淋巴部位莫名其妙地长了两个打包。去当地医院做病理确诊是淋巴癌。
医生的观点是淋巴不会自主生长癌细胞,可能是从别的地方扩散过来的。
如果是一般的癌症,手术后用靶向药物抑制病变部位再次滋生癌细胞,就能够治愈。但是何武这种情况,找不到癌症来源,即使做了手术,癌细胞仍旧会生长扩散,无法根治。
当地给何武开了很多ct、核磁共振、加强ct、加强核磁共振、全身派特ct等检查单子。忙活儿了一溜十三道儿,没有找到癌症的源头在哪。
何武这才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来京城看病。
而现在,何武正处在情绪紧绷,心态最敏感脆弱的时期。
虽然何武全身上下嘴最硬,说什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早超生”,但是从他一夜就花白了的头发、嘶哑了的嗓子和满嘴的大泡上看得出来,他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豁达。
这种情况下,老张一家也不好袖手旁观,最近这几天一直跟他前后忙活。
为了怕他东想西想净往坏处想,老张一家想尽千方百计压缩他独处的时间。每天的行程安排地满满地,有检查的时候陪着他去医院做检查,没检查的时候就带着他在京城四处吃喝玩乐。
就连晚上回家,老张他们一家都轮流上阵,陪着他打麻将、玩扑克。不上场的人也坐在他跟前插科打诨。主打一个不能让他自个儿一个人待着。
连晚上住宿,都是安排老张跟何武一个房间。
老张在张家和王家都是公认的说话有水平,会开导的人的人。要是何武有什么想不开,老张还能及时劝解劝解。
这样老张一时也顾不上小公主了。一方面是他实在不方便给小公主打视频电话,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上了岁数,这么连轴转也是累得不行不行的,晚上几乎挨枕头就着了。
小公主就这样整整五天没有看到老张。
这短短的五天,在她短短的人生里,却是占比极大的漫长的别离。
小公主太想老张了,每天都哭着问张美人:“脑耶为神马还不给窝打电发,系不系他有新的宝儿了,嗦以不要窝啦?”
“姐姐,窝想脑耶,想得介拟好难秀鸭。”她泪盈于睫地捂着自己的小心脏。
这天晚上,张美人一个没看住,小公主捯饬着胖胖地小短腿儿,嗖地一下穿过时空门,来到了老张的地下健身房。
当时设计电梯的时候,并没有预料到日后会有一个宋朝穿越的小公主。所以电梯的按钮有点高,小公主踮起脚尖儿也够不到。
她只好借着健身房的声控灯灯光爬上楼梯,来到客厅找脑耶。
这天恰好是阴历二十九,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客厅里黑漆漆地,像是藏着许多的怪物,随时嗷呜一口把小公主吞掉。
小公主含着欲掉不掉的小泪珠,委屈巴巴地说:“脑耶,窝害怕。脑耶,你债哪拟呀。”
客厅实在太黑了,一不小心她就碰到了地上的玩具,摔了个大马趴。她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哇哇”大哭起来。
“脑耶,好疼呀,你快肥来给窝催催呀。”小公主边哭边给老张打视频电话。
“嘟嘟……”提示音一直显示视频正在接通中,直到自动挂断。
小公主只好忍着眼泪,故作坚强的爬起来,学着老张平时那样,呼噜呼噜自己的小呆毛,糯糯地自言自语说:“呼噜呼噜毛,吓不着。提勒提勒耳,吓一会儿。”
她不敢一个人呆在客厅,就小心翼翼地蹬着小短腿儿试探着来到楼梯旁,她跺了跺小jio jio,老张曾经告诉过她,这样健身房的灯就会亮。她借着亮光儿,背过身子,撅着小屁股小心翼翼地爬下了楼梯,平安来到健身房。
她可怜巴巴地蜷缩在跑步机上抹眼泪,哭着喊“脑耶”,嗓子都喊哑了。
小脸儿都哭花了,活像一只被遗弃地小花猫儿。
张美人从小公主穿到老张那边就着急了。她先给老张打电话,迟迟没有人接听。接着她又扑到时空门所在的墙上,用力捶墙呼唤着小公主的名字:“阿悟,你先回来好不好?阿悟!”
仍旧没有人响应。
她想起了赵宗实曾经穿到现代去过,就赶紧命人把赵宗实请过来。
赵宗实听说小公主在神仙爷爷不在家的时候穿过去了,也急了。立刻连跑带颠地跑到了小公主的寝宫。可是他上次是小公主带过去的,没有小公主他过不去。
他仍旧不管不顾地用脑袋撞墙,试图能够引起神仙爷爷的注意,允许他通往仙界。
额头都撞出血了,他还不肯放弃。还是张美人把抱住了他说:“好孩子,我知道你担心妹妹,但是你不能伤害自己。”
老张为什么迟迟不接电话呢?那是因为他正归心似箭地开着车往回京郊别墅赶。在医院呆了一天,他把手机调静音了,忘了打开了。此时,他把车速飚到了高速上限一百二,要全神贯注的注意着不要超速以及应对紧急突发情况,自然不能分神留心手机。
他太想念小公主了。所以他找了个借口,说要回去给老张媳妇种的菜浇水,要不然园子都旱死了,明天就不过来了。
王晓赟还挺纳闷的,毕竟老张在乡下的时候,还是挺“出名”的懒汉,油瓶子倒了不带扶的,稼穑之事,更是一手不沾。老张媳妇没少跟她抱怨这事儿,这咋到京城还变勤快了呢。
老张媳妇白了老张一眼。夫妻这么多年,他一撅屁股,她都知道他拉几个驴粪蛋儿。这哪是给她浇菜去了,这分明是拿她当幌子去会他“情孙儿”去了。
其实老张媳妇儿也想了,可想可想了,但是也不能都走了,好像撵人家似的。
“老张,你可得好好给我浇浇,否则咱们没完!”老张媳妇羡慕嫉妒恨地说。
老张一进屋就打开了灯。他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了,小公主肯定睡了。他有点儿失落地掏出手机……
张美人竟然打了十八个电话!一定是乖孙儿出事儿了。他的心里咯噔一下,连鞋都没穿,撒丫子就往地下健身房跑。哪怕从此暴露了,他也得去救他孙儿。
还没等走到楼梯口,老张就听见有小朋友“嘤嘤嘤”地哭声,还隐隐听见她在喊“脑耶”。
乖孙儿怎么在地下室?老张一惊。赶紧坐电梯下去。电梯门一开,老张第一眼就看见了跑步机上团成一团的小公主。
“小老虎!”
“系脑耶。”小公主听到老张的呼唤,立刻从跑步机上往起爬。但是她一个动作维持太久了,jio jio麻了,直接一个踉跄,又摔回去了。给老张心疼地不要不要的。
老张赶紧往小公主那蹽儿,小公主干脆也不往起站了,直接手脚并用地向老张爬过来。
爷孙儿两个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脑耶,窝好想你!&@#¥%……”小公主有太多太多地思念想对老张说,但是在激动之下,输出频率太高,她那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舌头失灵了,直接输出了一串的乱码婴语。
“乖孙儿,姥爷也想你。姥爷想你都想得睡不着了。”老张紧紧地搂着小公主。
“脑耶,你会不会不耐窝呢?”小公主无比依恋地将小脑袋趴在老张的肩窝上。
“姥爷会永远永远的爱你,永远永远最爱你。”老张在小公主的耳边反反复复地呢喃着。
双向奔赴地感情,真的很美好。
被遗忘地张美人(咬牙切齿地):赵幼悟,等你回来的,必须喜提一顿揍。看我不把你小屁股打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