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我所料,天色将暗胤禛回来了,前世今日,太子被提前押解回京幽禁宫中,事已成定局,自然该回来。
几日不见阿玛,弘晖得了消息到正院请安,非要到伏羲阁拉上我一起。
如今弘晖已经十二岁,成了半大小伙子,目光如炯英气斐然。
看着他一日一日的长大我的心好像被慢慢治愈了,前世日夜心痛的那根刺已经拔出去慢慢痊愈。
才到门口,院里少见的安静,只听房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胤禛的呵斥声。
“想来是吾这些年太放纵你了,竟把你的心养的如此之大,内宅妇人竟敢妄议朝政!”
“我不是...四郎,我只是想看能不能帮上你...”
“啪!”诶?听着动静竟然动手了吗?
“帮吾?吾看你是想害死吾!”
我见形势不妙一把拉住弘晖,“晚些你去外书房请安,先走。”
后宅之事又涉及主母脸面,让儿子看见总是不好。
弘晖也识趣的点点头,这些年,弘盼早夭,弘昀病弱,弘时还小,胤禛很看重这个已经立住了的长子。
因为养了个好儿子,胤禛这些年也对我颇为看重。
博尔济吉特氏死后,府中唯我与李氏两位侧福晋,李氏美艳有余聪慧不足,因着接连产育居于侧福晋职位。
格格宋氏虽也诞下二女都胎里不足,未逾月殇。
如此,这些年都是我辅助姐姐操持府中诸事。当了这些年皇后,区区王府也是容易。
为免尴尬,我退至院外等了半盏茶的时间,只见胤禛怒气冲冲的快步而出,看见我脸色稍缓了些。
“你来得正好,福晋身子不适,这些日子由你代为管家,请安也免了。”
“是,妾明白了。”
“嗯。”见我什么也没问直接应了下来胤禛满意的点点头,“你很好,沉静内敛。”
啧,几十年了,第一次有我比姐姐好的时候。
这会我有点幸灾乐祸,实在想看看几乎从没受过挫折的乌拉那拉柔则的样子。
“姐姐,我在门口瞧见了贝勒爷,他说你病了。早晨还好好的,怎么了?”我假装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只是随口问问,他竟然如此怨我。”
她左脸微红,倚在软榻上默默垂泪。
“怎么哭了?和贝勒爷吵架了是吗?他许是最近事忙情绪不好。”
“宜修,我只是想问问他若是有心,阿玛或许能帮上忙,他竟然...他竟然...”
看着姐姐如此伤心,倒是让我困惑了起来,夫妻十年,你竟然还不懂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来他是真的骄纵于你,从不在你面前展露他那冷酷无情的一面。
“想来贝勒爷自有决断,姐姐莫哭了,这几年阿玛身体也不好,贝勒爷想必是不愿叨扰阿玛的。”
“这几年弟弟也长起来却只任个二等侍卫,阿玛如今年岁渐大,若我乌拉那拉氏不得皇家重用,我又没有嫡子,单凭宠爱你我如何在四贝勒府站稳脚跟。这些年虽没再出个博尔济吉特氏,可我这心里始终不踏实,你我年岁渐长,怎比得过那些娇艳的鲜花。”
十年了!我的姐姐啊,你终于担心到了正事上!
我还以为沉溺于情爱的你早就忘了乌拉那拉氏的荣耀。
“姐姐,你是嫡福晋,只要你不犯错,贝勒爷便不能作何,何况此番贝勒爷只是事忙不得闲,您与贝勒爷的情分断不会如此浅薄的。”
年氏进府还有三年,阿玛也还能挺几年,现在就开始哭可是太早了。
只是不知道姐姐你这皎洁的白月光能不能扛得住年世兰那美艳的朱砂痣。
虽然胤禛停了晨昏定省,几个月以来我也几乎都每日去正院坐坐。
一来,我清楚的知道胤禛对姐姐的情分必然不会因为一次冲突就荡然无存。
二来,府中多的是别人的眼线,自然也要表现出来我即便代为管家依然敬重福晋,重视姐妹情分。
宫里德妃或旁的谁,知道我识趣知礼,也愿意多多少少的给弘晖一些助力,毕竟多数人都觉得,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其实我也没想到他们这一次别扭直闹了将近半年,除了初一十五的大日子必须要到正院用膳之外,几乎没再去过,用膳也是沉默不语。
这半年他正忙着装模作样的为太子复立奔走,自然也是没空歇在后院。
听见门口传来的通报时我还愣了一下。
“侧福晋,贝勒爷来了。”
论年龄我已经是年逾花甲的人,虽然顶着一副二十多岁的皮囊,心也不在怦怦而动。
年岁大了自然也没什么心思邀宠,自然也不想留人。
这些年胤禛已经习惯了我这个模式,只有偶尔才来坐坐,也大多是说弘晖的事情。
“妾给贝勒爷请安。”
“免了,你也坐。”
胤禛出奇的竟然伸手扶了我起来,冷漠疏离什么的早已经习惯了,这忽然间的亲近倒是叫我心里咯噔一下。
“宜修,吾想问你几个问题。”
“贝勒爷请问。”
“这些年,吾骄纵宠爱柔则,是不是错了?”胤禛捏了捏皱着的眉头。
果然在这等着我了!一时间我有些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的想问我还是突然的试探。
“妾不敢妄议贝勒爷和福晋。”我垂下眼并不想回答。
“你与吾少年夫妻,不必如此。”
少年夫妻?少年夫妻!这四个字像惊雷一般炸在我的心头。
我不是,你是我夫,我不是你妻。
“贝勒爷与福晋伉俪情深,宜修不过是侧室,不敢与贝勒爷称为夫妻。”
“宜修,你会怨我,也不奇怪,原是我对不住你。”
我敏锐的发现他改了自称,其实我和他已经数十年没这么对话过了。
此时我突然意识到,我眼前的这个男人,还不是斗胜了其他兄弟的,那个孤家寡人的皇上。
“妾不敢,嫡庶尊卑有别,既然贝勒爷迎姐姐入府,姐姐为福晋也是应当的,妾没有怨言。”
“嫡庶!”
“贝勒爷,我们后宅女子自是不懂政治,不论姐姐才华多么出众,想岔了也是难免的,妾也劝过姐姐,这些原不该是我们操心的事情。这几个月来姐姐食不下咽消瘦了不少,想来您也看在眼里。如今这么久了,想来您的气也消了,莫要再怪罪姐姐了。”
好悬忘了,胤禛似乎也不喜欢庶出这个身份,太子无所建树至今无虞,自然也是因为乃是赫舍里皇后嫡出的缘故。
“妾与姐姐是亲姐妹,自然也希望姐姐能开心。妾有弘晖,身居侧福晋之位,又得辅佐管家之权,您能惦念着妾就够了,您能和姐姐夫妻和睦,于阖府上下亦或者外面才是上佳。”
我可不想背这个让你们不和睦的锅,此番回来我是看戏来的,争宠的事快交给年世兰那个女人。
“你把弘晖教育的很好,马齐如今虽受挫,但其素内修外合,其子富德自然也是得父所授,有他教授弘晖你自放心。”
胤禛见我如此言语便顺着我的话转移了话题。
“有贝勒爷这个阿玛为弘晖操心,妾自然放心。”
“罢了,你通知各院,福晋的病好得差不多了,明日起去请安吧。柔则柔弱些,管家之事还是由你辅佐。”
“妾知道了。”
“你很好,吾知道。休息吧,吾去看看福晋。”
如今弘晖康健有出息,我心甚慰,何况自从不再爱你,我真的是好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