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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教头,你莫要去怪那家人,毕竟谁也不想摊上那种......”

一条偏僻的小巷里,吴婶四下查看半晌,发现确实没人后才为之前那老汉解释了一句,不过话说了一半却又顿住了,脸色有些尴尬。

林冲能猜到对方心思,苦笑着解释一句:“吴婶莫慌,我身上的罪责已被赦免,如今已经没事了。”

吴婶一愣,随即明显长舒了口气,犹豫着问道:“林教头是来寻你家娘子的吧?”

林冲神色一黯,低头道:“吴婶莫要唤我教头了,林冲如今就是个平头百姓。”

吴婶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初多好的一个家啊!

林冲重新抬起头,强忍着内心激荡,颤声问道:“吴婶,我娘子......贞娘究竟是如何去的?”

吴婶张了张嘴,话到口边还是变成了:“林教头还是去问锦娘吧。”

林冲知她说的是自己家中曾经的丫鬟锦儿,便问道:“吴婶可知她如今在哪?”

吴婶眼神复杂的吐出两个字:“高府。”

林冲一愣,脱口问道:“哪个高府?”

......

送酒的伙计离开后,武从文才再次虚心求教:“董兄,人都去了梁山县,各地州县还会出粮出钱吗?”

董云动手为两人把酒满上,笑着反问:“圣旨既下,他们为何不出?”

酒已喝了一坛,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微红,武从文比之前更加放的开,一把搂住董云脖子笑道:“董兄就别逗我了!快说!快说!”

董云还是适应不了这种亲热,立刻放弃继续卖关子,苦着脸说道:“朝廷都拨款的事情,多好的机会?!不趁机捞一把怎么对得起自己?”

见武从文还没反应过来,他只得把话挑得更明。

“比方说啊!朝廷拨了10万两,地方是不是也该自筹10万两?可朝廷的拨款是一笔下来的,说10万就是10万,地方自筹的部分可是从下面散着来的,总数到底是多少谁知道?”

“我明白了!”

武从文大喊一声,激动之下一紧手臂。

“疼疼疼!贤弟快放手!”

武从文一扭头,发现董云被自己勒得脸都扭曲了,赶紧松开胳膊。

董云揉着脖子责怪道:“贤弟是武将出身,为兄可经不住你那气力。”

武从文连忙自罚三杯赔罪,然后问道:“董兄看我想的对不对哈!比方说地方应该自筹10万两,但他们摊派下去的是20万两,多出来的那10万两,就进个人腰包了。”

董云嗤笑一声:“贤弟想多了,能给你10万?给一半你就谢天谢地吧!不过,你那‘摊派’二字用得好!传神!”

武从文摇头苦笑,心想:“是真他妈黑啊!”

哪知还没到头,董云紧跟着说道:“贤弟若是什么也不做,信不信连那5万两你也拿不着?”

武从文已经无力吐槽了,直接拱手求教:“还请董兄教我!”

董云微微一笑坐直了身体,之前的酒意一扫而空。

“贤弟没做过官,不知其中深浅。要明白官家是官家、圣旨是圣旨、做官是做官!”

武从文也收敛了醉意,站起身一揖到地。

董云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也不请他起身,就那么慢悠悠的说道:“武大人需得时时谨记,你乃童相公门下,无论到了何处都不能坠了相公府的威风!”

武从文弯着腰,董云看不见他的脸。

如果能看见,便会发现此时上面全是冷笑。

“什么不能坠了威风?这连称呼都变了,要表达的意思到底是什么还用明说吗?”

只见他猛地起身,无比严肃的对董云说道:“多谢董大人提醒!下官怎会不知自己能有今日,全赖童相公看重提携?日后必定事事均以童相公马首是瞻!”

“哎呀!贤弟干吗搞得如此生分?为兄就是与你闲聊!来来来,喝酒,喝酒!”

“哈哈!董兄还行不行啊?别一会儿喝多了没力气干正事儿!我那边还留了十个姑娘呢!”

“贤弟是看不起为兄吗?再来一坛也无妨!”

“对对对!是男人就不能说自己不行!不过就咱哥俩干喝没意思,人多了才热闹嘛!”

“哈哈,贤弟说得的有理!人多热闹!人多热闹!”

......

距离高府不远的一家茶馆里,吴婶轻轻从外面将包厢木门带上。

林冲站在桌边,表情有些复杂。

木桌另一侧,一人缓缓揭下头顶斗篷,露出一张最多二十岁的俏脸。

林冲张了几次嘴,最后才艰难的叫了一声:“锦儿......”

对面的女子也不起身,冷笑道:“林相公莫要乱叫,我如今是高张氏!”

林冲一滞,讷讷不知该怎么接话,一张脸憋得涨红。

张锦儿看着他,突然觉得如此陌生。

这个男人曾是自己的偶像,高大、英俊、有身份有地位、孔武有力又斯文有礼,满足了一个少女对异性的所有憧憬和幻想。

即便是有了那封休书,自己也还在不停的为他找借口。

直到那一天!

“怎么?林相公就没什么想问的吗?真是那样,我便走了!”

林冲听着这冷冰冰,还带着讥讽的话语,心中一阵绞痛,双臂不自觉青筋暴起。

张锦儿看着他的模样,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起身就走。

林冲见状终于低吼出声:“贞娘到底是如何去的?!”

张锦儿霍然转身,眼中噙着泪水反问:“你猜不到吗?!”

林冲整个人都在颤抖,咬着牙说道:“我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哼!你莫要在这惺惺作态!你以为一纸休书是为了小姐好,却不想想岂不是正合了那高衙内的心意?!你真的要听?”

林冲将手撑在桌面上,眯着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好!我今日便将一切都告诉你!”

“你被刺配沧州之后,那高衙内贼心不死,日日前来骚扰。我和小姐两个弱质女流,躲得了今日,躲得了明日吗?”

“那天高衙内派人将小院整个围起,强行破门而入......小姐当日便悬梁自尽,我也被抢入了高府!要我给林相公讲讲,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从一个最低贱的下人成为高张氏的吗?”

“咔嚓”一声,不见林冲抬手,木桌便被他生生按塌。

木屑纷飞中,张锦儿脚步没有挪动半分,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说道:“今日高衙内要去镇安坊赴宴,如何做,林相公自行决定吧!”

说完这句,张锦儿转身就走,再无半分留恋。

林冲站在原地,便如石雕般一动不动,半晌后出门,脚步异常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