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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东西,都是给我家的?”

不止岑家人想问这个问题,就连同一里的街坊邻居都想问。

哪怕差役亲口说过就是给岑家的,他们也还是想问。

因为这东西对于普通百姓们来说,实在是太多,也太丰厚了。

岑爷爷问出此话之后,果然又得到了差役肯定的回答。

差役们不光回答了,还十分耐心的将车上的东西一件件搬下来。

不光如此,他们还唱贺,情绪价值拉满。

“米粮一百五十斤……”

“鸡三只,鸭三只,鱼十条,另有整条猪腿……”

“粗布……细布……”

差役一边唱贺,身后的其他差役就一边将车上的东西搬下去。

让岑家人和其余来看热闹的人,将这些奖赏看得清清楚楚,连那只被用红布绑住的鸡,都要举高了左右转转,才放下来。

无论是这些东西本身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超高的价值,还是周围人或惊呼,或羡慕的说话声,都让整个岑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好,好啊!!”

岑爷爷沐浴在乡邻们羡慕的视线下,激动的浑身打颤,看得一旁跟随差役而来的官家医师提起心神,一个劲的盯着他,随时准备他若是大喜过望激动过头的话,冲上去将人救回。

好在,岑爷爷虽年纪上来了,却也算是硬朗,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说着自己这些时日最常说的那句话。

“我就知晓,我们家花娘,从小就是个有出息的……”

“我们岑家,竟也有当官的了,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啊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岑家伯伯叔叔婶婶们也是同样的激动,不过不是自己女儿,虽激动,却也反应得更快,曾经去城里做过事的岑大伯赶忙将只打开半扇的门开得更开。

他并没有应对官家人的经验,但曾经丰县有个人考上了秀才,岑大伯去凑热闹的时候,见着了那秀才家里是如何处理的。

这当官,和考上秀才应当也差不多。

不,不对,这当官可比考上秀才厉害多了!

岑大伯招呼道:

“差大人们一路辛苦了,不如到家里歇歇……”

他想要掏钱,结果那打头的差役眼尖,一看他动作就知道他要干嘛,当即脚步相当丝滑的往后一撤。

“我们是负责来通报喜讯和奖赏的,歇息就不必了,来来来,将东西搬走吧。”

他又去看向郑美树。

虽说从前没见过岑花娘的父母,但只看哪对夫妻几乎要哭成泪人,就大略知晓谁是她的爹娘了。

“这是岑大人的信。”

他拿出一个包袱,又道:

“岑大人还要工作,许是要有一段时日不能归家,您家要是有什么信件或者东西要带给岑大人的,我们也能帮您带回去。”

郑美树连忙道:“有,有信,我这就写,还烦劳差大人们等上一等,不若进来喝杯水吃点东西吧?”

差役忙道:“不必不必,我们也要搬东西的,正好我们搬着,您写就是了。”

于是岑家人便一部分进院内急慌慌拿出纸笔写信,一部分人和差役们一同搬东西。

院内时不时传来岑家人的声音。

岑大壮:“让花娘好好工作,上面器重她,她更要好好干才是。”

“正是正是,不过也不要工作太晚,夜间烛火伤眼。”

“跟她说今日天寒了,家里做了被子送过去,让花娘记得保暖。”

往日里,一大家子人挤在同一屋檐下,多多少少都有些吵闹,比起侄女侄子,肯定要更顾着自家孩子,其他几房对花娘也就是平常。

如今却是恨不得人人叮嘱上一句暖心言语,更有人问道:

“对了,嫂子,花娘的厚衣服准备了吗?这天可要冷了,若是还没准备好,就拿她堂姐的先顶顶,可别冻着孩子。”

郑美树眼睛还红着,却是笑着一边写信一边道:

“备了备了,也是要一道请差大人捎过去的,我还给她做了三双鞋,听闻这官府做事的人,每日都忙个不停,一定很费鞋,对了,我这就写上,若是鞋子不够穿,就让花娘再写信回家来,我再做几双捎过去。”

“好好好,我与你一道做,正好官府送了许多布料,花娘都是当官的人了,我们也要用细布给她做几身好衣裳才是,也在同僚面前光鲜些。”

屋内热闹,外面的乡邻们因着差役在,不好意思直接进岑家大门,只能探头探脑的围拢着围观。

一边看,还一边发出各种讨论声。

“这么多米粮,就算是岑家铆足劲的吃,恐怕也能吃好几个月吧。”

“你家做食米粮放这么稠?放在我家,这么多能吃上半年!”

“那也太稀了,你家如今不是有三个人都有工作吗?怎么还这般节省,多放一些吧,没听差大人们说吗?若不好好吃饭,身体得不到那个什么,营养,最容易生病了。”

那人原本还想和以前说上一句“也不至于”,但看着堆放在岑家门口那些满满当当的奖励物品,又艳羡的咽了咽口水。

“也不知晓我家那几个长大了能不能有出息,要是也让我享上这样的福就好了。”

“你家的还没送到识字班去呢?年岁不是够了吗?我算是明白了,怪不得从前大家就爱说读书人厉害,你看花娘,当初识字班考试考了个第一名,如今直接做官了!”

便有人跟着接道:“可不是吗?还有招官吏也要识字会写的,就连做工人,那认识字的都更容易升职涨工资,我这脑子是学不进去了,但我家那几个,就是再不愿意去学,也要给我上识字班去!”

这识字班因着是免费的,还有一顿吃食发放,因此那些不太能做活的,年龄小的孩子们基本到了年岁就会被送过来。

倒是那些年纪大一些的,做活的价值微微超过了那一顿吃食的价值后,家里便要对送不送去上学起一段争执了。

有的是孩子想去,家长不让去,有的是家长想让孩子去,孩子不愿意去,各有各的理由,各有各的说法。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那句“都知晓识字有好处,可比起未来的好处,大家更习惯去争取眼下的”。

可如今,亲眼瞧见岑家因着出了一位贵女,如此风光,还有朝廷送来表彰与奖励,就算不论米粮,那一整条肥肥硕硕的猪大腿,就值不少钱了。

一个半大小子正恨不得双眼黏在这么多东西,耳朵就被揪住了。

“你小子,羡慕不?之前让你去识字你还不乐意,看见没,有学识的人,可是都大有出息,明日就送你去识字班,你可要好好学,以后也像是人家花娘这样有出息!”

那半大小子从前听到类似的话,向来都是嘟囔着“我去做工也能挣钱”之类的话,如今却是不说了。

他只犹豫道:“我去识字班了,家里怎么办?”

“家里我又不是忙不过来,吃食到时候交一些钱,在食堂吃,像是柴火那些也不用你去忙活,如今四处都有卖柴的,娘有工钱,买得起。”

“你弟弟妹妹他们也不用担心,你外祖母跟我说,最近出了个托管园,专门帮工人托管孩子的,也不用钱,到时候把他们往里面一放,还有专门的老师帮忙看着呢。”

“咱家的地就交给雇工干,雇工我也看好了,都是些本分的,也都愿意去官府签合约,再有你爷爷奶奶看着,没问题的,别想着将地里的活扛起来的事了,你才这么大点,就算是卖力的干活,又能耕多少地?”

不得不说,农具的改革解放出来了一大批劳动力。

从前耕作田地,那是要一家子齐上阵的,就算是这样,也要从早忙活到晚。

像是除草捉虫,这些活就又繁琐又累腰。

但农药大规模铺开之后,此类活计的繁重程度便大大降低了。

如今翻地时,靠着改良后的农具,也轻松许多。

施肥可以直接购买官家制出的肥料,又方便又好用,平日里积攒下来的自家肥料,也可以拿去卖,也可以直接换肥料。

柳大人来了之后,差大人们带着建筑队先是四处探查,接着造出一条条排水渠,也让那些不得不一桶水一桶水不停担着从河间到田地里往来的青壮们松了口气。

虽说终究耕田还是辛苦的,可人嘛,都是对比出来的。

一对比,便觉得此时已好上许多了。

女子虽已经当了一串孩子的母亲了,如今却也不过只三十出头罢了,揉揉大儿子的脑袋:

“你就安心去上课,听说识字班每个月都要考试,前三名也有奖励,咱们也争取拿到奖励。”

她声音低了一些,只揽住沉默不语的大儿子,轻声道:

“别想太多,好好学,让大家都看看,你爹虽没得早,但咱们家也不比别人家差什么。”

这个半大孩子依旧是沉默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好,我好好学,我要考上前三,带奖励回来。”

另一头,一个女孩也正拉着父亲的胳膊:

“爹爹我就说了吧,读了书,以后大有出息!你就让大姐去识字班吧。”

另一个大一些的女孩看向父亲为难的神色,脸上露出犹豫,刚要张嘴,就被妹妹截断话音。

“大姐你别说话,你没去过县城,你不知晓县城里若是能识字,能找到多好的工作!咱们家如今有两个工人,哪里就非要你在家里做事了!”

当爹的瞪了一眼小女儿:“你大姐眼看就要出嫁了,如今送她去识字班,就算是找到好工作,那也是便宜她婆家。”

“怎么就非要出嫁了,找个女婿不行吗?姐姐又不是在村里没有地,何况,爹你是不是没听里长说,如今女子成婚年岁已经改了,大姐这个年纪不能成婚,否则官府要将你和娘抓去牢狱里的。”

男人唬了一跳:“真的假的?你别吓你爹。”

女孩哼了一声:“你不信去问里长啊,真是,早就跟你说了,平日里可以别的不学,但法律法规一定要认真听,爹你总是不听,这样以后犯了事被抓去做苦工多冤枉啊。”

“还有让姐姐去识字班,这分明是对姐姐,对整个家都好的事,她找到了好工作,咱们家不也能更好吗?爹你怎么总是不乐意。”

按理说,女儿对父亲,怎么也是要尊重的,更别说驳了他的话,还要教他做事了。

但她去上了识字班,又经常出入城中,认识了一堆厉害同学,知晓许多城内消息,见识竟比当爹的还多。

因此,这父亲在她面前,也就硬气不起来了。

他不肯松口让年纪最大的大女儿去识字班,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考虑。

一方面还是之前说的,觉得岁数差不多了要嫁出去,若是此时娘家将她送去识字班,一想到这女儿很快是要嫁到别人家的,心里便觉得亏了。

另一个方面,则是大女儿算是个壮劳力,没了她,家里便多出许多活来,他当然不愿意放人了。

可如今瞧着岑家的热闹,当爹的也心动起来。

“行行行,我去问里长,让你姐姐去识字班,就算学不出什么名头,能找个好工作也行。”

一旁的小女儿立刻笑开了花,对着大姐眨了眨眼。

大姐也抿唇笑了,有些高兴,她虽比弟弟妹妹们更愿意听父母的话,可也知晓,去县城上识字班,对她来说是一件能影响未来的大事。

父亲又对小女儿道:“蚕娘,你这么聪明,可要好好学,爹也不求你像是人家花娘那样当个官这么威风,只求你之后找个好工作,招个女婿到家中来,可别嫁出去了。”

他们这地里刨食的人家,到了这个年岁,只觉得脑子都是僵的,学识字也学得慢,只有家中的孩子们还有些指望。

像是聪明的小女儿,家中便很不乐意将女儿嫁出去了。

如今女孩也分地,也能另外盖房,蚕娘读书又聪明,比她的兄弟姐妹们强多了,家中人的重心便渐渐放在了她身上。

蚕娘一口应下:“爹你放心吧,上个月我们班考试,我考上了第三名,这个月,怎么我也要考上第二去!”

至于招婿还是嫁人这种事,蚕娘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她今年才十一岁呢,按照柳意颁布下来的女子成婚年龄,还早得很。

比起想这些事,她更想着要如何卖力的学习,又要如何拿下前三名奖励,还有和同学们一起聊识字班出去之后,想要找什么工作。

岑家出贵女,一举当官,荣耀乡里之事,很快传遍了整个丰县。

伴随着此事流传的,还有识字班迎来了大批新生的事。

小学,中学也都在建立中,第一批识字班毕业的人,将会进入小学学习,之后就是中学。

至于为什么后面没有高中和大学……

现在还没能培养出可以教导高中生与大学生的老师呢。

事实就是如此,时代的鸿沟划在中间,四县不是没有人才,只是他们的知识储备基本都是大安朝那一套。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星际飞船穿越到了现代,上面下来的人要教某个县的现代人空间折叠,虫洞理论,太空导航,量子通讯,反物质推进等。

理论上,无论是古代人还是现代人,智商和学习能力应该相差不了太多,只要愿意学,肯定还是能学会的。

但绝对需要更多的时间,因为他们这相当于是要放弃一部分曾经所学,重新进入到一个新的领域。

哪怕柳意手下的人才班子们卖力的学习,比起老师,他们也更像是学生。

所以如今其实相当于是老学生教导新学生,所有人都在努力的学习,以适应如今和未来。

不过,都很有活力就是了。

岑花娘的事不光传到了丰县,连带着其他三县都知晓,有一年岁不大的女娘,因着木工做得好,还改良了农具,又十分有天赋,直接被提拔为了官员,还得了许多奖赏。

就连山沟沟里的人家,都知晓了消息。

从县里,几个半大孩子背着包袱,跟着在县城做工的同村长辈,一路蹦蹦跳跳走下了山路。

“读书好玩吗?”

“我哥哥说不好玩,但是有吃的,有时候还能吃上肉呢。”

“肉!我想吃肉!苗苗你看,这是我爹给我做的笔,用他打的兔子的毛做的,他说城里读书人都有毛笔,就给我也做了一个。”

“哇!”

这个毛笔其实很粗糙,甚至做得也一般,但小孩子们却是都发出了羡慕的呼声。

带队的长辈呵呵笑着看他们跑跳:“县城的识字班认字是不用毛笔的,不过你这个笔啊,可以用来画画,我当时的同学画画特别好,还喜欢画房子,后来就考进建筑设计部了,如今工钱可有这个数呢。”

“哇!”小孩子们便又震撼的的惊叫起来。

对于长这么大,兜里没能拥有过一个铜板的他们来说,这个数简直就像是县城首富一样厉害了。

山沟沟里少有人烟,却有两个人爬上了高树,被孩子们的欢呼惊声吸引,远远望着他们跟在大人们身后离去。

“最近山里村子离开了很多小孩啊……”

这两人从树上滑下来,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外面是有什么事吗?怎么这么多孩子离开。”

“外面肯定有变动,我们最近用的农具,都被改得比以前更好用了。”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跑过来一个人,小声道:“快点过来,庄头来了,我说你们两个拉肚子才哄过他!”

他们连忙也跟着过去,却是一到了地方,先被庄头甩了两鞭子,疼得人倒在地上滚动。

“一群贱皮子!天天就晓得偷懒,吃什么好东西还吃到拉肚子!今日不做完活,水都不给你们喝!!”

两人在地上滚动,疼得大叫,却是没落泪,只习惯的求饶。

庄头居高临下看着,这才满意,又扫了一眼其他麻木呆滞的瘦干佣户们:

“你们也是,既进了庄子,就都给我老实点,若是敢生出那逃跑念头的,这庄子的地下,可没少埋人,不差你们这一个两个。”

佣户们齐齐应了,他才满意,挥手让他们继续干活去。

那偷看山村中小孩下山一幕的两个佣户互相搀扶着起身,也继续干活。

报信的佣户干了一会活,借着做活的时机低声道:

“要不算了,此地人生地不熟的,未必能跑出去,说不得被抓住了,就是一个死。”

“留在这不也早晚死吗?每日只给吃一顿,还都是粟米汤,我不过来了两年,就亲眼看见抬出去几十个人了。”

其中一个青年男子一边干活,一边低声道:

“反正也是死,不如试着逃一逃,我总觉得,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怎么庄头这两日天天防着我们逃跑。”

他们都是被拐卖来的青壮,原本在自己的家乡生活的好好的,如这个青年男子,家中家境便很不错,却被拐了来,到此处做了个黑佣户。

眼看着身边其他佣户们一个个活活累死,他是不想再苦熬下去了。

旁边的另一个佣户也趁机道:“我看不像是怕我们跑出去他们少个佣户,倒更像是怕我们出去了,让外面的人知道。”

“对,好像是这般,他们是害怕。”

只是,他们在害怕什么呢?

柳意很快就让这些被拐卖而来的佣户知道了,庄头在害怕什么。

——砰!

——砰!

因为身穿重甲,因此走路自带音效的步兵营出现在了山路上。

小孩子们惊恐又好奇的被大人拉着避到一旁,懵懵懂懂抬头看向前方的飒爽女子。

她问:“这些孩子是去上学的?”

那在孩子们眼里看来既厉害,又有能力的长辈此刻却是恭恭敬敬:

“是,大人,这些都是村里的孩子们,听闻幼儿识字班可住宿,他们爹娘托我将他们送去识字班。”

“这是我的户籍册,这是孩子们家中的户籍册……”

柳意身边的文吏上前检查过了,对着她点点头:“大人,没问题。”

她笑着侧身,递给最小的孩子一根签子,顺手摸了摸这孩子软乎乎发黄的头发。

毛茸茸的,像是个小鸟崽一样。

“你们先行吧,这一路可不好走,又带着这么多孩子,怕是赶到县城要天黑了,拿着这个,到官路上拦车,官府的牛车拉你们到县里去。”

小孩子们还不懂,被摸了脑袋的小女娃仰着头,有点怯生生,又有点好奇的看着柳意。

那长辈却是受宠若惊,没想到对方不仅让路给他们先走,还给了官家签子帮忙坐车,连忙大拜:

“多谢大人,大人仁慈!”

他带着一连串娃娃们,小心翼翼避开官兵们身上的结实盔甲,一路下了山。

只是他并未见过多少官吏,也并不知晓方才那位好说话的大人是谁。

直到带着孩子们坐上了官家牛车,与车夫聊天。

“你不知晓给你签子的是谁?”

“诶呀!你竟不知晓那是柳大人么?这通体玄色的签子,四县可只有柳大人才能用!”

那人愣住:“柳大人?”

原来,那位就是柳大人。

四县之尊,这般尊贵,却为他们这些山野粗民和不懂事的小娃娃让路。

如此亲和,如此威严又那般体贴,又如此……

他无法形容更多,心中却始终激荡,摸了摸旁边的小孩子脑袋瓜:

“你们可要好好学,日后为柳大人效力。”

只是不知晓,柳大人带兵去深山中做什么。

关于会不会是冲着他们村子来的,男人倒不这般想。

他很自信,他们村子里的人自能去县里做工后,就一门心思的维护官府,绝对不可能干什么违反犯纪之事的。

或许……是深山中富户的庄子那边?

——“砰!!”

这次不是重甲落地的声音,这次是庄头被兵士们压着头重重跪在地上的声音。

柳意翻看着文吏从庄头那找来的账簿:

“没错了,最后一家。”

她将账簿放回桌上,拍拍手起身:“完事。”

身后,是一堆被五花大绑的庄奴,和凶神恶煞的兵士们将刀横在他们脖子后。

远处,是畏畏缩缩,站在一起,瑟瑟发抖不知晓自己未来命运的佣户。

有兵士上前一一询问姓名籍贯。

佣户们这才知晓,这是官府来追查拐卖之事了,他们竟是获得自由身了。

“可是被拐卖来的?若是的话,原籍在柳州内,我们官府可以安排把你们送回去,若是在柳州外的话,就只能自己想法子了。”

这些被拐来的佣户们俱都惊喜。

如今是乱世,就算是带着大量伙计赶路的行商都未必能完全安全,更别提普通人赶路有多艰辛了。

能送到柳州境内,已经是此地官府相当给力了。

“若是不在柳州境内的,就看你们能不能说动行商帮你们送信了,如今外面四处乱的很,要是想回家去,也要想清楚了,做好准备赚够了路费再走。”

“官府招人,来你们这里有没有识文断字的?若是有的话,说不定能被招入官府,这样官府直接就能帮你们找人送信了。”

那之前偷看小孩子们下山的青年佣户浑身一震,猛然从人群中跑出,不再是之前那副麻木恐惧的模样。

“大人!大人!我是元洲籍贯!我有童生功名!我愿为官府做事!我被拐前,家中小女刚刚出生,妻还在做月子,老母亲年长,家中人定然十分担忧!还请大人帮我送信回去!让她们知晓我已无事!”

正远目眺望前方山林的柳意捕捉到关键词,转过头来。

童什么?

什么生?

不夸张的说,四县这种贫瘠之地,有功名的只有各县的县令和县丞。

她一个眼神,一旁的年轻文吏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拿出笔墨。

果然那青年男子能写会画,是个有功底的。

文吏笑道:“那你便一会跟我们一块回去吧。”

“日后都是同僚了,若是你想寄钱回去,也可以预支工钱,只要做事勤勉,当上了正式官吏,就算是日后不想归家,想留在此地定居,因是官吏,若是有顺路商路的话,家眷也可被官府派人接来的。”

男子更加惊喜,连忙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做事。

他此刻自然是更想归家的,转移乡土,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事。

只是就是不知道,在这里赚路费的过程中,留的时日久了,待到赚够路费的时候,还是否有同样想法了。

一个多月后——

元洲某户人家门口传来敲门声,正在埋头洗衣的女人听到动静,起身将水在身上擦擦,先是看了一眼在墙角自己蹲着玩的女儿,才打开门,见到是个生人面孔,露出疑惑神情。

“此处可是王成童生家,王童生娘子林竹花可在?”

女人听到王成的名字,神情恍惚一瞬:“是,我就是林竹花,你找谁?”

那人掏出一封信:“我是来送信的,这是王童生托我们送得信。”

又递过去两串钱:“这银钱也是他托我带来的,他如今在官府做事,这是预支的工钱。”

女人愣住:“我,我夫君的信?真的是他?”

厨房里又走出一个老妇人:“竹花,谁啊?”

女人连忙扭头去看她:“娘,娘,夫君写信回来了!!此人说,他是来帮夫君送信的!”

老妇人手中的水瓢掉落在地:“成儿的信?我看看!我看看!!!”

自从王成失踪之后,这个家便逐渐败落了。

谁都知晓,这年岁,若是有人失踪了,那基本上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回来了。

王成在众人心中,更死了也没什么大差别了。

更有那丧良心的亲戚上门来打秋风,口口声声王成没有儿子,死后也要不安宁,要将自己的儿子过继到他们家,抢他们家的家产。

婆媳二人苦苦支撑,中途不知晓遭了多少难事才算是度过去,只是到底心底发苦,亲戚那头还时不时过来骚扰,拿王成只有一个女儿说事,还歪缠这孩子克父,要不怎么她一出生,她亲爹出门去一趟,人就不见了呢。

老妇人当时拿着棍子将人打了出去,放话自己这么大岁数也是活够了,再敢缠着,她就拼着一条命不要,砍死所有人,这才算是勉强安宁下来。

大家都说王成是死在外头了,回不来了,可现在,竟有他的信回来?

她忙不迭上前,眼里只有那封信,拿过来小心撕开,就看起了上面的内容。

女人赶忙也凑过去一起看,两人的泪水滴落在了信上,又赶忙擦掉眼中其他泪水,怕污了字迹。

街坊邻居听到动静出来看,见着两人哭成这般,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老妇人激动的抓着信,在邻居上前时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我儿没死!我儿还活着!他是叫拐子拐去做了佣户!现在让那处的官府给救出来了!!”

信上其实还写了他如今在官府做事,争取赚够路费早日归家,只是老妇人的视线,全都放在了他无事上面。

邻居虽也被吓了一跳,听清楚后,却也高兴:“诶呀!这可是大好事啊!”

女人也哭泣道:“说是如今一切都好,只是外面不太平,要走官府的路子,托付厉害的行商一道将人带回来,最迟半年就能归来了。”

她抖着手,给人看手中那两串钱:

“看,我男人托人送回来的,如今在那处的官府做事,他没死,他在外面还惦着我们呢,他还问我们家囡囡好不好,如今有多高,他疼他闺女着呢!”

两岁的女儿见母亲哭了,吓得也哭了起来,跌跌撞撞跑过来抱住她的腿:

“娘不哭,祖母不哭,囡囡害怕……”

女人一把抹掉眼泪,像是要将这两年的痛苦都一道抹去一般,又将孩子抱起来:

“不怕,不怕,囡囡,娘是高兴,你爹还在,你又有爹了,爹爹很喜欢你,才不像是别人说的那样嫌你,你刚出生的时候,爹爹就最喜欢抱你玩了,看,他带了钱回来,说让娘和祖母给你买糖吃呢。”

她抱着孩子,一边哭,一边笑:

“找回来就好,能被救出来就好。”

“只要人还活着,这日子,总归是能过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