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正午时分,秦朗依照着那个精致拜匣里名片上所标明的详细地址,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往位于春城市郊的那片神秘山间别墅群。
不知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兴起这样一种奇怪的风气:原本朴实无华的农村人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着,纷纷如潮水般涌向繁华喧嚣的大城市,他们怀揣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向往,不顾一切地想要挤进城市的怀抱;然而与此同时,那些身处城市之中、腰缠万贯的大富豪们,却反其道而行之,兴致勃勃地在市郊大兴土木,肆意圈占土地,并将自己的家安在了远离尘嚣的郊外。
这里说是山间别墅群,但真当秦朗来到山脚下时,只觉得这里大的惊人,哪里看得见什么建筑,分明是一座人迹罕至的大山,秦朗没办法共情有钱人的心思,他只觉得住这地方,也够倒霉催的,光是出行就是个老大难,当然,也不排除人家有钱人出行有都坐私人飞机,纯是秦朗土鳖,想象不到。
众所周知,城郊是比城市里冷的,秦朗望着被白雪覆盖的整座山峰,正考虑从哪里上山时,却见不远处,身穿惹眼马褂长衫的人影正揣着手朝他走过来,正是今早给他送拜匣的那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明显熟悉打扮过,换了件藏红色的大褂,脸上还图着粉,秦朗着实不太能理解他们旗人的审美,模样跟刚出土的僵尸似的,哪怕衣服颜色喜庆,也穿不出什么欢喜来。
“先生您还真是准时。”
这年轻人恭敬的给秦朗做了个揖,脸上笑容凝成一朵皱皱巴巴的菊花,不管怎么看都显得谄媚至极:“我家主子已经备好了宴,正恭候着您的大临,请跟我来吧。”
“嗯····有劳了。”
秦朗再一次感受到了旗人那繁杂的礼,他跟着这引路的年轻人一步步踏上山,刚刚在山脚下时还不觉得,这才走了几步,秦朗直觉的整座山脉的山势气运都在汇聚旋转,朝着山峰之上凝聚。
中国人是讲风水的,从建房子,到选墓地,都想找一个风水宝地遗泽后代,刚刚来到山下时,秦朗习惯性的望过山,这里算不得什么顶好的地界,真正的顶级风水讲究倚山傍水、虎踞龙盘之势。
就比如春城所在的位置,就是整个东北风水顶好的地界,不然当年小鬼子不可能在这里给伪满建都。
如果不是先天宝地,那这里能形成现在的格局,恐怕是有人布局操盘了,秦朗想到这里,留了个心眼儿,能人为扭转一座大山风水格局的人物绝不简单。
这一次,还真是项羽请刘邦,丫的是鸿门宴啊。
这座山不高,秦朗跟着引路人走了十几分钟,就走到了山顶,秦朗打量着这里的格局,却见这方天地八门中,一座高墙大院立在生门之处,整个山脉的气运源源不断的往这大院里汇聚,呈现出一股蓬勃的生机。
秦朗不禁点了点头,这院子的建造者是个能人,开门居于西北乾宫,是八卦之首,为天为父,是大吉大利之门,住在这个地方,家族想不有福气都难。
只是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这高墙起的太高,还涂了一层黑漆,显得霸道,煞气满满,跟欺负人似的,要说国内格局最好的,那还得首推故宫。
这大院敞开着门,门口又立了两个同样打扮,马褂长衫的年轻人,正站在那里候着,秦朗还没受到过这样的待遇,还不等他反应,那引路的年轻人恭敬道:“院子里不是我这下等奴才能进的了,您稍等,有人带您进去。”
很明显,在规矩比天高的旗人家,这引路的年轻人身份实在低微,只能站在门口,连台阶都不得碰一下。
秦朗微微颔首,表示客随主便”。他静静地站立在那扇宽阔而气派的大门前,目光好奇地朝着院子里张望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逐渐映入他的眼帘。只见一名身着绸缎制成的高档料子大褂的中年男子,身材略显矮胖,正悠然自得地背着双手,缓缓朝他走来。这个男人的步伐稳健而从容,仿佛整个庭院都是他的领地一般。
与此同时,原本守在门口负责迎接客人的仆人们,一见到这位中年男子现身,立刻纷纷低下了头,似乎对其怀有深深的敬畏之情,甚至都不敢抬起眼睛直视对方。秦朗心里诧异,这人排场这么大,却没有上位者的气质,最起码这地方的格局就不可能是这人能摆出来的。
“哟,人来了啊~”
这又尖又细的声音刺的人耳朵疼,秦朗下意识生出几分厌恶,却见那中年人站在门内,身材虽矮但趾高气昂的仰着下巴,秦朗莫名想起一个成语来,狐假虎威的狗腿子。
“名帖带过来了?”
秦朗扣了扣耳朵,两手一摊:“你是·····”
身旁的领路年轻人立刻给秦朗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府上的庞总管,也是我们下人的老祖宗。”
庞总管闻言轻哼一声,但看着脸上那似有似无的笑容,颇为享受被恭维的感觉。
秦朗恍然大悟,感情还真是个狗腿子,秦朗就纳闷了,你一个下人的老祖宗神气什么?见庞总管跟他要名帖,秦朗干脆很无辜的表示:“什么名帖,没有。”
“嘿?赴宴不带名帖?懂不懂规矩。”
庞总管斜着眼睛看秦朗,嘴里咕哝了两句道:“乡巴佬。”
所以为何那些所谓的“老古董”常常令人心生厌烦呢?无非就是因为他们死死地坚守着自己那些早已过时、甚至可以说是入土为安的陈规旧矩罢了。对于周围世界日新月异的变化,他们视若无睹,毫不关心,仿佛这些改变与他们毫无关系一般。更有甚者,他们还态度强硬地期望身处新时代的人们能够去迁就和适应他们所秉持的老旧观念。也难怪会被淘汰了。
秦朗本就对满清这群遗老遗少们不感兴趣,见这庞总管有意刁难,他干脆也不赴宴了,他nainai的,大清早就亡了。
“那告辞。”
秦朗朝着庞总管拱了拱手,然后毫不犹豫地扭过头,径直朝山下走去。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可着实让原本还趾高气昂、拿捏姿态的庞总管一下子愣住了。
庞总管心里暗自叫苦不迭,他原本只是想要习惯性地摆摆架子、抖抖威风罢了,想着借此机会给初来乍到的秦朗一个下马威,好让对方知道自己这个总管可不是吃素的。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装b竟然装大了,这次算是踢到了铁板!
对于府上的那些个规矩,庞总管可是心知肚明,如果今天真的就让秦朗这么一走了之,那等事情传到主子那里,他恐怕非得被扒下一层皮不可!想到这里,庞总管额头上不禁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心中更是懊悔不已。
“哎哎哎!!!别走啊!!”
庞总管迈着那俩小短腿,扑腾到秦朗跟前,脸上对着笑,态度反复的惹人耻笑:“刚才是跟您开玩笑呢,我们主子已经备好了酒菜,就等您赴宴呢。”
秦朗越发觉得这庞总管跟狗差不多了,他倒不稀罕什么宴会,之所以来,是想弄清楚巫医生跟北风精神病院的事,见庞总管一脸谄媚,秦朗偏就要坏一坏这满人的规矩,当即走进了这宅子里。
这宅子从外边看不出来,走进去却给人一种很紧迫的感觉,庞总管跟在秦朗身后,一直哈着腰:“您随我来。”
庞总管带秦朗走进前厅正院,当他们踏入四合院围成的天井时,秦朗不禁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这个天井宛如一个巨大的牢笼,将那小小的一片天空紧紧地圈在了其中。仰头望去,蓝天白云被四周高耸的墙壁所切割、限制,让人觉得自己如同被困于井底之蛙一般,视野狭窄且局促不安。
不仅如此,这里还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那种感觉就像是无数繁杂的规矩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无情地笼罩着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这些规矩或许是传统礼教的束缚,亦或是权力阶层制定的森严等级制度,它们沉重得令人几乎无法喘息,使人在不知不觉间便失去了自由与活力。
在那宽敞而庄重的正院天井处,冰冷刺骨的石阶之上,正跪着三个成年男子!此时正值严寒的冬季,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整个院子都被一层洁白的积雪所覆盖。然而,这三个男人却身无片缕,赤裸裸地暴露在这寒冷的空气中。他们瑟瑟发抖,紧紧抱住自己的身躯,试图抵御那如刀割般的寒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颤抖愈发剧烈,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彻底冻僵,化为一座座毫无生气的冰雕。
更为令人诧异和不安的是,那些在前院里来来往往的人们,对于眼前这番景象竟然表现出一种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态度。他们或是匆匆走过,目不斜视;或是稍作停留,投来冷漠且略带嘲讽的目光,随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似乎这样的场景早已成为这个院落中的常态,无人为之动容,也无人愿意伸出援手去帮助那三个在寒冬中苦苦挣扎的男人。
庞总管瞥见秦朗的表情,那张胖脸上腼腆一笑:“让客人见笑了,府里的奴才犯了错,按照规矩领的惩罚。”
秦朗自认为是个接受了现代教育的人,同时也是政府的公务人员,哪里受的了这么封建的生活方式,干脆把人不当人看,他冷笑着跟庞总管说道:“那你们这的规矩还挺大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清复辟了。”
“哟~我当您捧我。”
秦朗很嘲讽的话,但庞总管却好似很受用,甚至跟秦朗自夸起来:“也就是现在时代变了,搁当年大清朝的时候,手底下奴才犯了错,可不止是扒光了罚跪,还得泼凉水呐。
当年老话说的,叫冰糖人葫芦,嘿!也就老祖宗能讲出这么漂亮的话儿,那叫一个地道,可惜啊,我是没见到过。”
看着庞总管那惋惜的样子,秦朗心底生起一阵恶寒,你们这群地道的老祖宗,死的真不冤。
讲实在的,这四合院实在闭塞,秦朗被庞总管引入正堂大厅,四五个身穿旗装的少女已经把菜端上了红木桌。
别看有丫鬟伺候,就觉得挺好,这几个少女看着也就十几岁年纪,可穿着打扮活像是香港电影里蹦出来的僵尸,在配上满人特有的宽长脸型。
你就猜吧,具体参考那英年轻的时候,毕竟叶赫那拉嘛...
秦朗刚一落座,一个须发皆白的唐装老人被丫鬟搀扶着来到桌前,秦朗还是很给面子的,站起身拱了拱手:“不知前辈邀请我来赴宴,是想商量什么啊?”
他能感觉到,虽然眼前这老人已经是风烛残年,但那双苍老双眼里时不时散射出的精芒却无法掩盖老人的底色。
这是个难缠的家伙。
“哈哈...小兄弟客气啦,我姓那,已经很多年没踏足过社会了,想当年,旁人也叫我一声那爷。”
秦朗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号,再三确认自己没听说过,但看这老头不像是无名之辈,那究竟是隐姓埋名了呢?还是藏头露尾谋划着什么呢?
大厅里的鸿门宴正要开席,庞总管退到院里,正要处理院子里受罚的三个奴才。
却见那浑身赤裸的三人颤抖着,一边哆嗦一边朝庞总管拱手:“庞...庞总管...我们有重要的...情报要禀报...”
“情报??”
庞总管眯起眼,压根没让那三人起身,而是冷冷的问:“什么情报?”
“刚才...进去的那个...就是在春城医院打伤巫医生的人!!!”
庞总管一怔,脸上浮现出笑来:“你们确定没认错??”
“不敢认错。”
这三人,正是昨晚在春城医院执行任务的清洁工,庞总管思量了片刻,眼神中放射出狠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