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门来,正好和跌坐在地上的季薇错身而过。
居高临下的视线落下去,什么话都没说,但眼神却分明。
——你输了。
季薇怔了怔,脸都黑了,牙齿咬到深处。
门外,周景墨一身黑色大衣,身材颀长,听到动静,他立马踩灭了烟蒂。
他已经许久没抽了,但今天办完事回家,就听见周芷溪说季凝回娘家了,还说是因为他才回的,短期之内不会回来了,让他好好反思。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要照以前,他绝不会信周芷溪这种信口胡诌。
但坐在书房内,却不由自主回想了一下。
难道……是因为她发现了,他破坏约定,晚上抱着她睡的事?
越想越无端烦躁,在家坐不住,他便驱车过来了。
视线里,少女走了出来,窈窕身姿,步步生莲。
她虽然没有化妆,但五官天生优越昳丽,肤白唇红,就像灼灼盛开的桃花。
尤其那颗泪痣,犹如跌落凡间的流星,平添几分仙气。
周景墨心中总是装着很多事,大脑一刻不停,像座精密运转、永远不也不允许自己行差踏错的机器。
他不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为什么追寻,天生苛求完美的性格却并不会放过他,让他一直在忙碌。
只要有片刻享受安宁静谧,他就会对自己极度不满,心头不安。
然而在这一刻,他的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
男人勾唇,是自打他懂事起就没体会过,发自内心的充盈愉悦,“我来接你回家。”
季凝笑了笑,在大家的注目之下,她将手塞到他宽大的手心里,嗓音轻柔似水,“好呀。”
她手搭在他掌心的那一刻,周景墨用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下她的指尖。
季凝一抬眸,他望着她一笑。
傅韬本就心情差,看到这一幕更是气爆了。
两人感情不是不好的吗?要不然周景墨今天怎么不陪她回娘家?
听着大家讨论着郎才女貌,他更是面色赤红,明明他们之前也是这么说他和季凝的。
周景墨一摸她的手,就发觉很凉,直接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对毛茸茸的紫色兔毛手套,一看就蓬松柔软,说不出的暖和。
他轻轻拉着她的手,亲手给她戴上。
她的手总是很凉,尤其睡觉的时候,很久才会焐热。
季凝眼瞳一闪,“什么时候买的?”
“路过百货商店,看见它和你很配,就顺手买了。”其实第一次觉察她手凉就买了。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话,亲密无间,羡煞旁人。
而见到这一幕的季薇更是双眼猩红,似是要滴出血来。
上辈子,那么多年,她从未见过周景墨这么温柔的样子,哪怕他对父母,对他姐姐说话,都只是谦和有礼,永远像隔着距离,根本不可能体贴到这种地步。
这种折辱,甚至比她的事被戳破带给她的挫伤更大!
她现在气得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为什么?
她到底差在哪儿了,周景墨待她和待季凝差别这么大?
难道这一次,她又选错了吗?又把好的留给季凝了?
…………
车上,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烟草味,可以嗅得出来,周景墨大抵抽的是时下最贵的中华,季凝眨了眨眼,“你抽烟了?”
“嗯。”周景墨本目视着前方,听到这话,他看了过来,“你不喜欢?”
她本不经意一问,因着他的视线,她心头微热,“有一点,之前都没见你抽过。”
其实她并不反感,而且甚至觉得刚才的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指尖夹着烟,眼神似雾,看起来落拓不羁。
但为了他的身体好,肯定是要劝一劝的。
周景墨收回视线,不假思索,“那以后不抽了。”
季凝其实不是很信男人的承诺,以前傅韬做的承诺,就没有一件达成过。
周景墨应酬的机会太多了,不抽烟不喝酒恐怕不可能。
而且戒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说不抽就不抽,那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烟酒上瘾的人?
但显然,她低估了周景墨的自制力。
她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还是扯了扯安全带,笑着说,“这么听话?”
周景墨半认真半开玩笑,“我妈说,听媳妇儿的话会发财。”
季凝:“……”
以前倒没听说他这么听他妈的话。
按照周母的说法,自打他记事起,就很有主意,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他开的很平稳,速度却并不慢,很快就到了周家大门。
下了车,季凝正要往里走,他却不动了。
“怎么了?”季凝回头望着他,男人肩宽腿长,和黑色大衣,简直是最高适配。
周景墨凝眸看着她,“你看上去并不像打了胜仗的样子。”
其实他刚才在外面不止待了那么一会儿,主要也是为了确定,她回娘家是不是生他的气。
季凝沉默不语。
周景墨忽而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季凝发现自己居然并不反感,甚至把脑袋凑近了些。
刚才在娘家门口也是如此,他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她甚至没那么有气无力了。
约莫是因为上一次尝到甜头了。
周景墨话不多,却次次一针见血。
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带着快四十岁的见地,能聊到一块,总能让她看到另一面,让她茅塞顿开。
于是,她也愿意同他聊,同他说更多。
季凝叹了口气,“其实我妈的愿望又何尝不是我的呢?我也希望和季薇和平相处啊,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喜欢和我比。”
夕阳西下,瑰色落在黑色大衣上,他的容颜都拢了几分温柔,“不管她怎么做,你的家人怎么做,你都值得最好的。”
这话听得季凝心里暖暖的。
不管怎样,情绪价值是管够了。
其实嫁人,不就是希望男人要么给物质,要么给精神吗?
她和周景墨虽然不是真夫妻,但是这两者,他都管够给饱了。
所以,她挺愿意和这小伙子待一块儿,跟他聊天的。
“谢谢,你也是。”季凝想了想,目视着他的眼,很真挚地道了句,“你会长命百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