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秋,血月似钩。
大院的客房内。
一刚一柔两道身影激烈碰撞,女人长腿勾在男人腰身处。
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娇软的身躯微微发颤。
男人眸色暗沉,视线里晶莹欲滴的唇瓣在他脖子上蹭来蹭去,留下一串火热的痕迹。
她眼角溢出眼泪,难耐地呜咽,“帮帮我……”
胸膛绷紧,起起伏伏,他呼吸渐沉,俯下身去——
大院内,一个个婶子一字排开,有的怒目圆瞪,有的叉腰握拳,还有的端着一盆洗脚水,气势汹汹,准备出击!
一妇女义愤填膺道,“我亲眼看见你姐姐进的周景墨房间。这个季凝素来就是个穿得花,也玩得花的!”
另一妇女往地上狠狠淬了一口,“当初你爸妈离婚,你把好日子让给她,跟着你爸在乡下过苦日子,她倒好,和你妈在城里享福。现在还抢你结婚对象!不要脸!”
季薇捂着脸,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幸好两个婶子扶住她,看见她哭,眼圈都陪着红了,一声叹息,“薇薇,你是个好姑娘,可是再残酷也得面对啊。”
季薇脸上全是泪痕,虚弱地点点头。
用尽全身力气,抬手推开门。
这些婶子们便争前恐后地挤进屋,于婶子最心急,一盆洗脚水已经泼了进去,渗得水泥地一片黑。
周景墨刚穿好衣服站起身来,白衬衣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一颗,蹙眉看着这群突然冲进来的人。
大家很快傻了眼,尤其是于婶子,“这……”
季薇怔了怔,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姐呢?”
“季凝?她怎么会在我房间?”周景墨性子偏淡,说话嗓音也冷沉沉的。
只是一眼,不悦的眼神让季薇瞬间如芒在背,心虚地埋下头去。“我……我可能搞错了。”
她还是像前世一样,这么怕他。
这个男人清冷孤傲,带着与生俱来的距离感,像把锐剑。
一道悦耳的女声夹在疑惑的讨论声中,清晰地飘了过来,“妹妹找我做什么?”
窈窕的身影缓步而出,没入大家的视线,正是这些妇女口中说“穿得花”的季凝。
少女留着一头茂密乌黑的长发,五官浓艳,眼角的一颗泪痣更是巧夺天工之笔。
这年头大家都穿得朴实,但季凝穿着当今最时髦的宽松衬衫,配蓝色喇叭裤,细腰不过一尺八。
一颦一笑,像极了挂历上的港星。
现在家家户户都紧着儿子,苦着女儿,而楚虹不一样,居然儿女一样养。
为此没少遭这些院里的婶子们说闲话,那些姑娘家看季凝穿得不一样,唯她马首是瞻,回家了就闹,闹得一个个家庭都不太平。
这些婶子看见季凝就头疼。
季薇也紧盯着她的脸,那么光彩夺目。
再看看自己粗糙发黑的皮肤,明明是差不多的五官,为什么两个人差别这么大!
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口腔里都是血腥味。
季凝扬起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所谓的妹妹。
当年父母离婚。
母亲冲季薇伸出手,“薇薇,我带你们一起走。”
丈夫重男轻女又酗酒,自然不可能跟她争,虽然带两个闺女日子苦一点,但咬咬牙,还是能坚持的。
谁知,季薇头一扭,义无反顾地抱紧了父亲的大腿,“妈,你就放心走吧!我跟着爸!”
六岁的季薇早慧,看到父亲在乡下有小楼房,还有好几亩良田,母亲一无所有,却执意要去城里闯,早就打定了主意。
母亲只能含泪离开,她离了婚,一个弱女子还带着孩子只身来到城里,一开始她们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露宿在远房亲戚家的危房。
后来好不容易在纺织厂扎根,季凝知道母亲工作来之不易,小小的季凝自己端板凳做饭,一个人睡觉,抽空还打扫家里。
不仅如此,还常年在班级名列前茅,半点都不让母亲操心。
眼见着母亲做到车间主任,日子越过越好,在城里买了房。
一直不肯跟母亲联络的季薇听闻消息,眼巴巴地从乡下过来了。
季凝随继父住在军区大院里,大院里有个少年叫傅韬,和季凝是青梅竹马。
上辈子看见她和傅韬互生情愫,季薇便游说她把周家的娃娃亲让给了自己,上赶子嫁给了周景墨。
季薇书读不进去,一直艳羡周家这种书香门第。
谁曾想,她又一次做错了选择。
周家这就是个深坑,丈夫不着家,婆婆不好相处,大姑子也是个泼辣性子。
然而季凝呢!
季薇眼睁睁地看着她嫁了傅韬以后,买楼买车,就连婆婆都要看几分她的脸色。
季薇嫉妒她的好命,心中更不平衡,天天怨忿上天不公,最后得了癌症,晚期。
日子没剩几天的时候,季薇把她约出来。
季凝还以为季薇是有什么事要交待,谁知道,嫉妒成恨的季薇居然把她推下了山崖。
最后之际,她也不吃亏,把季薇硬拉了下去。
再一睁眼,她竟回到了这86年。
一晃重生回来已经好几天,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和上一世截然不同。
上一世这个节骨眼上,她大病一场,险些死掉,是傅韬守着她,还拿老婆本给她垫了医药费,后来她改变主意,大学也不考就嫁了。
然而这一世,她病到连口水都没得喝,拖着病体起来,却只撞见季薇和傅韬脱得精光,抱在一起生啃。
季薇眼里隐隐的怨恨和得意,让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季薇也重生了。
傅韬这个眼高手低的渣男,竟然被季薇看成了香饽饽,季凝一整晚都没睡着,闷在被子里笑出声来。
季薇这么想抢,就随她抢去吧,这嫁一个送八个外遇的“好命”通通送她。
本想着好聚好散,但季薇怕她在外面乱说,弄坏了自己的名声,居然先下手为强,给刚大病初愈的她下了药,要把她送上周景墨的床。
真狠呐!
如果自己和周景墨的事坐实了,那就是她抢季薇男人在先!
想明白的季凝给气笑了。
季薇神色一紧,手连忙轻轻拍在季凝手背上,“姐姐,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对对,没事儿就好。”这群婶子也附和着,面露菜色。
季凝冷冷一笑,“事关我的清白,我这个受害者都没开口,你们怎么好意思说没事了?”
“喂,季凝,你什么态度?我们可是你长辈!”于婶子气呼呼地撸起袖子,“我看你妈就是平时太纵着你了。”
季凝眼角一弯,“呵,长辈不分青红皂白,就往别人家客房里泼洗脚水?我倒是没见过脑子这么拎不清的长辈!”
“季凝!!!”
于婶子在家当惯了一言堂,可听不得季凝这阴阳怪气,本就胖得脖子和脸一般粗,这会儿更粗了两个号。
季薇眼泪珠子又断了线似的往下淌,“姐姐,你别怪于婶,她也是为了我。”
于婶子啧啧两声,瞧这姐妹俩,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不关婶子她们的事,你有什么火冲我来。”季薇眼眸轻眨间,有泪珠滑落,“纯粹是误会,你要是还咽不下这口气,我可以给你道歉的。”
说着,就要低头。
于婶子紧紧攥着她的胳膊,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一家人何必这么斤斤计较?说到底还是因为当初薇薇你啊……为了你妈,选择留在了乡下,所以一家人才生分了。”
季薇说了,当年是怕她们妈妈一个人带两个太辛苦,所以才会跟着爸爸。
这么好的闺女,打着灯笼都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