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怎么说?
说您还是去大厨房吧,这里伺候不了您嘞?还是说我家主子的祖宗因为您置气着呢,这院里只怕没人敢给您准备晚饭的?林木讪讪笑着,绞尽脑汁想着相对温和点的说法,“要不,表小姐还是去大厨房看看吧……桂婶年纪大了,照顾栖迟阁和落枫轩的膳食已是竭尽全力,只怕是无暇顾及表小姐您那边了。”
“什么?”王珊珊一愣,声音陡然拔高,“落枫轩没有自己的小厨房吗,怎的还要桂婶来安排?她温浅就没个会做饭的丫头婆子的?”
这话……林木是真的不敢接了,心下也隐约有些不快起来,落枫轩那位祖宗虽然恃宠而骄了些,但其他方面是真的没话说,就这次大半夜出去救人这事,搁在这位养尊处优的表小姐身上怎么可能?还有那次一个人扶着毒发的主子上慈光寺,换了任何小姑娘家家是怕都要害怕地手足无措了吧!
全天下的姑娘林木不敢说,但盛京城里的姑娘林木敢拍着胸脯保证,也就一个温浅了!所以那婆娘如今就是祖宗!足够他林木跪下来当牛做马伺候的祖宗!
他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了,正色说道,“表小姐,那是我家少夫人,莫说桂婶了,就是咱们栖迟阁的所有下人围着她转都是应该的……换句话说,若桂婶连少夫人的膳食都不安排了,自然更不会安排翠微轩的膳食了。”
声音有些冷,听起来很是干脆利落,本就是握惯了刀剑的男人,平日里跳脱逗趣的也就是在认可的主子们面前,此刻端着一张略显严肃的脸正色说话的模样很是有模有样。
从来都只会被人捧在手心里哄着的小姑娘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脸色倏地就冷了,指尖一抬,直指对方鼻尖,声音也不嗲了,“林木!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同本小姐说话?!表哥他知道你这样护着那个女人吗?!”
自然是主子给的胆子。
林木正要回答,却听落枫轩那边轻笑声起,温润散漫,“谁给的胆子?自然是我给的……听说表小姐来了,本少夫人想着,怎么着按着辈分也得听你叫我一声表嫂,又是第一次见面,原想着表小姐进府稍作歇息就会来我这里问个好的。得亏我连见面礼都准备好了,可这左等右等的,天色都暗了,还未等到表小姐……想着出来看看呢,没成想,在这发难呢。”
笑声轻慢,举止款款,身后跟着同样木着一张脸的鉴书,看起来颇有几分主人家的威严。
王珊珊却不屑,“表嫂?呵……谁不知道表哥根本不愿意娶你?如今成了亲还分院子住,你倒好,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真以为是这里的女主人了?我且告诉你,咱们走着瞧吧,不出几日,表哥就会休了你的!”
趾高气昂的女子,带着几分不知天高地厚的浅薄,说话半分遮掩也无,不知轻重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笑。
元戈敛眉轻笑,“不愿意娶,却也娶了,纵然分院居住,我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圣旨赐婚,岂是他想休便能休的?倒是你……年纪不大,心思倒深。”
“那又怎么样?!”小姑娘经不得激,扯着嗓子旁若无人地自证关系匪浅,“我住过这栖迟阁,你住过吗?!你只能住表哥不要的落枫轩!”
似乎还颇有几分道理……元大小姐敛目轻笑,半晌问林木,“宋闻渊人呢?”
目色不善地很是明显。
林木一个头两个大,一边轻声解释一边替自家主子“开罪”,“方才主子回来过,又被炎火叫走了,说是暗巷那边出事了。走之前主子特意交代过,既然少夫人荷花过敏,那阖府上下所有的荷花、荷叶、莲子、甚至长得像荷花的东西都得丢出去。您放心,在您过敏痊愈之前,府中都不会出现这些东西的。”
王珊珊陡然尖叫,“什么?!那我的荷花酥!”
林木继续弯腰颔首,“是的,表小姐,在少夫人痊愈之前,府中不会出现荷花酥。”说完,偷偷瞄着元戈的脸色,嗯……祖宗的脸色明显好多了,带着些阴阳怪气的笑了。
一般祖宗这个表情的时候,倒霉的就不会是他们这些个“自己人”了。林木稍稍松了一口气,就听元戈随口问道,“暗巷怎么了?能说就说,不能说就别说。”
所谓能说就说,自然是能当着表小姐的面说的话就说。
暗巷死人这种事不是什么秘密,林木刚收到消息,本就打算告诉元戈呢,遂也没迟疑,“无妨。暗巷那边出了个人命,是个倒卖药材的,您……那条巷道应该会被封上,还有破庙也会处理干净,不必担心。”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的。
“因为这件事?”
“大抵是的。”林木又道,“听说之前已经失踪过一个了,姚大人那边正在查,应该不日就会有结果了。少夫人,主子还吩咐了,这阵子外面的确不太平,您若要出门,一定得带着鉴书和属下。”
“什么?!”王小姐再一次跳脚,一声比一声高,尖锐的嗓音刺地元戈脑袋都疼,“表哥还让你跟着她?!凭什么?!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危险?!”
林木皱眉,但仍然尽责提醒道,“表小姐。如今城中隔三差五就有姑娘家失踪,您若要出门也要带着家丁护卫,若非紧要事,还是少出门为好。”
“那你跟着我。”对方理所当然极了。
元戈摇摇头,实在懒得听那魔音穿脑,抠抠耳朵,懒懒说道,“表小姐嗓音洪亮,看来还不是很饿……本少夫人却是有些困乏了,鉴书,去准备热水沐浴吧……哦对了,林木,明儿个将这两个院子之间那扇月洞门给我拆了重新把墙砌了,我家温小白总爱到处跑,如今有个外人在,我不放心。”说罢,悠悠然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回去了。
徒留林木兀自垂首懊恼——好嘛,果然这心是落得太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