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纸上有一处被红色的圈给圈了起来,卫曦指着那个圈对卫三说道:“除了这个圈里面和仅有的那几棵树,其余地方的杂草都要除干净。”
卫三僵硬地点点头。
“另外,先在北麓荒的边缘围起来一片地方,负责存放运送过去的建镇子用的材料,再盖几间屋子,居住和议事的地方都要有。”
卫三:“是。”
“再者,最好再打造一件跟这张图纸差不多大的沙盘,图纸到底不太方便,我想把它搬到沙盘上。”
卫三:“好。”
“暂时就这些,”卫曦让小七把图纸取下来,折好递到卫三手里,“先去办吧。”
卫三:“······”
他恍恍惚惚出了门。
小七目露同情目送卫三离开。
作为时时刻刻都跟在卫曦左右的,小七自然也清楚她家小姐对北麓荒付出的心血,但直到现在,她也不清楚卫曦建造这么一座庞大的镇子,到底是准备要做什么。
不过震撼着震撼着,慢慢就习惯了。
估计哪天要是小姐突然说要建一座城,她听见后估计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人啊,就是这么一点点锻炼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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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曦在当天晚饭后就给她爹她娘她哥投了一道惊雷。
最近他们家晚饭后的闲聊时间大多都是在讨论卫曦的及笄礼都要请些什么人,还有卫昀的婚事还有那些需要筹备的地方。
卫曦本来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听着,再听到她娘说邀请哪些宾客的时候,突然插了一句:“娘,越王殿下那里也要送一封邀请函。”
厅内的说话声在卫曦之后,戛然而止。
傅玉衡:“······”
其他人:“······”
卫曦这神来一笔直接导致了卫昭一口茶喷出老远,卫彦不小心揪掉了嘴角的几根胡子,卫昀则是直接给了卫曦一个佩服的眼神。
要说厉害,还是小妹厉害。
傅玉衡看向卫曦:“这无缘无故的,为何要邀请越王殿下?”
“娘,”卫曦贴心地先把她娘手里端着的茶拿过来,省地待会手一抖给摔了,这才道,“之前是无缘无故,现在不是了。曦曦没让您操心,给您找了个未来女婿,人就是越王殿下,长得好看合我喜好我又喜欢,惊喜吗?”
傅玉衡:“······”
她直挺挺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才幽幽开口:“惊倒是有了,喜没觉出来。”
卫昭则是走过来,抖着手碰了碰卫曦的额头,喃喃自语道:“没烧,难道不是说胡话。”
“咳,”见爹娘和小昭都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卫昀觉得是她助攻的时候到了,举手表示自己要发言,“那个,我可以作证。昨天晚上越王殿下先是邀请曦曦去了江月楼,还送曦曦回了家。不管是在江月楼,还是咱们府门外,我都是亲眼看见的。”
傅玉衡:“······”
卫彦:“······”
卫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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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朝。
卫彦顶了一双黑眼圈,站在明泰殿上,目光总忍不住朝最前头那个穿着墨色绣金蟒朝服的背影上看。
因着小女儿的那一番话,他跟妻子一晚上都没能睡好觉。
不是说越王殿下不好,这话让他违心去说都说不出来。要他看,这尚京城中不管是世家公子还是寒门才子,更甚至是另外那几位皇子,通通都不及越王殿下之才。
但他们夫妻俩从来没有想过给小女儿找这样一位天潢贵胄当夫君。越王殿下也从来不在他给小女儿未来夫君的考虑之中。
他们就想着让小女儿一生平安喜乐,但未来夫君若是越王殿下,就注定会涉及朝堂,这个愿望还有可能实现吗?
越想,他就越是睡不着觉。
打定主意等下朝后就找越王殿下聊一聊,卫彦在上头尽忠公公喊“退朝”的时候,就忙不迭扭头往外走,谁知还没出殿,就被侄子给叫住了。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分开,卫彦几乎是小跑着出了明泰殿,举目四望下,就看到了一道卓然于人群的背影。
卫彦愣了下,忙抬脚走过去,刚走近对方就见转过身来,周身冷冷清清,眉眼却温润如玉。
宗胥朝走过来的卫彦轻抱了抱拳,率先打了招呼,“卫大人。”
卫彦忙回礼,心底也有了猜测,索性直接问道:“殿下可是在等微臣?”
“正是。”
一刻钟后。
越王府一处清幽的临水小榭内。
无欢进来给对坐这的两人奉上一壶茶,又静悄悄地退出来。
宗胥给卫彦倒了杯茶,“卫大人,现在这附近除了你我,再无旁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卫彦看着面前慢慢被倒满的茶杯,轻叹了一口气,“殿下,曦儿这孩子人小,我跟她娘平时也纵着她,任性大胆惯了,你们俩,在微臣看来,不太合适。”
这句话他斟酌了再斟酌,最后还是决定直接说。
宗胥在听到卫彦这番话时眉眼间不见半点意外,似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卫大人,若说十岁的时候就能画出造福天下百姓的农具,十一岁开创遍布全大雍的琉璃坊和合香斋,十二岁做出让天下粮食增产的肥料,还有那堪称神奇的水泥,十三十四岁更是让恒都育婴堂的三百多个孩子脱胎换骨,能为了素不相识的孩子勇斗人贩子,不信佛但信因果的曦曦,任性大胆这四个字,本王不觉得是贬义词,反而很欣赏。”
卫彦手里端着的茶忘了喝,“殿下,殿下怎知?”
“我见过曦曦写的字。”
卫彦:“······”
没想到漏洞出在这里。
最开始的农具图纸,他倒是想着人誊抄一本来着。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把卫曦画得那些农具图给原模原样的临摹下来。
所以只能送了原本。
之后的肥料和水泥配方,他也就没再让人再特意誊抄一遍。
更没想到越王殿下会通过曦曦的字,知晓了那些都是曦曦写的。
想到这,卫彦喝了口已经变凉的茶,语气不知不觉中多了分软化,但还是问道:“殿下既然已知那些都是曦儿做的,难道不觉她离经叛道?没有世家贵女的教养?”
毕竟,这尚京城中,甚至是世人娶妻,看中的不都是这点吗?
何其可笑,但又现实。
“曦曦从不惧世人眼光,本王同样不惧。”宗胥从卫彦面上移到栏杆下正在融化的春水上,侧颜凛然,目光却是温柔的,“卫大人,你以后会发现,本王和曦曦,是最适合对方的那个人。”
不等卫彦开口,他紧接着道:“本王也知晓卫大人在担忧什么,在此我向卫大人保证,你担忧的,绝不会发生。”
卫彦:“······”
好坏都让越王殿下您说完了。
“这条路,会很难。”
“我从小长到这么大,最不怕的,就是一个‘难’字。”
卫彦不由语塞。
他这会想到了这位殿下从小到大的经历,的确不是简简单单一个‘难’字能形容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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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越王府的大门,卫彦回头看向送到门口的宗胥,“殿下留步。”
宗胥:“卫大人,慢走。”
马车离开,罗生探出脑袋来,“殿下,卫大人这是被您舒服了,不准备阻碍您跟卫三小姐了?”
宗胥抬手把他脑袋摁回去,“卫大人是个好父亲,他虽然态度软化了,但仍旧没有全然信任我。”
毕竟好话谁都会说,到头来还是要看他做得如何。
而这恰恰是要用时间来证明的。
罗生捂着被摁回来的脑袋,“殿下努力。”
宗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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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玉衡从卫彦去上早朝就着急地在家等着,等人一回来,不等卫彦把官服换下来,就急忙拽着人问道:“你跟越王殿下说了没?你是怎么说的,越王殿下又是怎么说的?”
卫彦摘了头上的官帽递给一旁的丫鬟,“说了。”
傅玉衡手一松,“详细点。”
卫彦:“我就说,殿下您跟曦儿不合适,殿下说,曦儿与他才是最适合对方的人。最后,我差点被说服了。”
傅玉衡:“······要你何用!”
被嫌弃了一通的卫大人抹了把脸,“阿衡,儿女自有儿女福,曦儿下个月就是成年了,你再想想她好了以后做的事情,哪一件用咱们操过心。咱们这回也信她一次。其实,曦儿能看上越王殿下,眼光何止是不差,搁在之前,我都压根不敢想。”咳,同时也够大胆。
傅玉衡沉默片刻,松开手,“我难道不知那位越王殿下堪称人中龙凤,可这次不一样,事关曦儿的终身,我怎么可能放得下心来。那就是个看脸的,我怕以后再遇见个更好看的,曦儿移情别恋了怎么办?”
卫彦没忍住嘴角抽了抽,“关于这个担忧,阿衡尽管放心吧,能比越王殿下更好看的,为夫觉得应该不会再出现一个了。”
傅玉衡:“······”
夫妻俩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底的无奈,不约而同苦笑一声。
儿女都是债。
不同于自家父母的忧心忡忡,卫曦在坦白之后一身轻松,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小七小八直奔她新修的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