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前脚踏进小院,后脚一个急切的拥抱便从她的身后来袭,将她紧紧包裹在怀里,生怕一松手她就又不见了。
一次又一次的分别,令唐若风的患得患失越来越重:“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晓风在他双臂之间动弹不得,只能微微翻起手腕小心安抚:“傻瓜,我这不是回来了?没磕没碰,好好的。”
听到她没事,唐若风抱得更紧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晓风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和温度在自己的颈间弥漫四散,比耳鬓厮磨要更疏远的距离却将两颗心拉得更近。
没有人落泪,没有人言语,但是定格的画面胜过千言万语,两个人仿佛都听到了对方的哽咽与啜泣,默契紧扣的十指传递出彼此的劝慰,互相抹掉心间交汇的眼泪,然而晓风说出口的那句话依然不会收回。
“你再不松手,伤口就要裂开了。”
一股暖流顺着她手臂的棱角滑到指尖,滴进唐若风的指缝里。
“对不起!”唐若风被针扎似的弹开自己,看着她流出的血又懊恼又心疼,“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晓风甩掉手上的血,将胳膊稍稍抬高,“昨天的招式可练熟了?”
一个毫不在意的动作,一句毫无感情的询问,她成功将贴近的距离再次推开,推得远远的。
唐若风盯着她的手指,担心不已却不敢靠近:“有几招不是很连贯……”
他当即认真比划了起来,生涩的“七魄悠悠”,怎么做都别扭,就算用他熟悉的动作去辅助也还是不行。脚步与身形背道而驰,站不稳,形不定,一招卡住自己,扇子脱手反打在手背上,在被晓风的血染过的地方划开一道新的口子。
晓风的人向前倾斜,紧张得抓住自己的裙摆,克制住要冲过去的脚步。
一把夺过唐若风的扇子,她将这个动作重新演示了一遍。
几乎是复刻的过程,唯独最后,扇子不是脱落而是飞出,顺势盘旋,一过吞贼,二击尸狗,三削除秽,四绝臭肺,落回手中时,积聚的“怨”满蓄爆发,斩雀阴,溃非毒,散气魄。
笔直粗壮的大树枝叶摇动,好像这一招平平无奇。然而,就在晓风合上扇子的一瞬间,树干分崩离析,完整的树皮之下散落一地粉末。
“你的动作没有问题,只是还没习惯要将扇子送出去了。手指太紧,手腕也不够松弛,才会伤到自己。”
“原来是这么回事。”
晓风把白玉扇还给他,目光却一直留在他手背的伤口处。还好,唐若风没带内力,这一下不算严重。
“今天不如休息一下吧。”她将金创药洒在他的手上,小心铺满,“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你的心不静,再练也没什么意义。”
她隐隐觉察到一向冷静的唐若风有些烦躁,刻苦练功的背面未尝不是一种急于求成的迫切,一旦他有了自保的能力就会想要保护别人的能力,不再是她的累赘与弱点,那便忍不住要成为她的帮手。
奈何这中间转变的过程是本质的区别,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可是唐若风并不想停下来。
“可能是因为担心你所以才急了些,我没事。”
“真的?”
“你辛辛苦苦救回来的命,我不会白白浪费,放心。”
有他这句承诺,晓风勉强能够放宽心。
她将风无垢画的那些图交到他的手里,解释道:“你好好看看,对你的武功大有裨益。”
唐若风一页页翻看,对于这些东西的出现并不意外,哪怕看到那些自己从未学过的招式,他也觉得十分正常,因为他早就知道教自己的人对自己有所保留,有心防范。他只是不敢深思晓风是如何得到的,更不敢去想她与那个人之间进行了怎样的谈判或是——
交易。
“你一夜未归就是为了这个?”
“顺便而已。”
“他不怕暴露自己?”
“在我面前,他不是早就暴露了?至于你,以你们之间的关系,瞒不住是迟早的事,他应该也不会在乎。”
“他做这么多事到底是为什么?他本就站在江湖之巅,何必要陪你演这一出从头开始?”
“我猜是因为唐若弘。”
“唐若弘?”
“唐天毅不死,唐若弘的野心就不会暴露,秦蓁蓁也不敢明目张胆显露真实的意图。要把他们逼出来,唐天毅必死无疑。”
“要跟你联手,唐天毅也必须先死一次,是不是?”
晓风很想肯定他的推测,但是她不愿意欺骗:“不是。只要我肯定风家的事与他无关,只要他与我目标一致,我都会与他联手。”
“为了报仇,你真的可以忘记他对你做过的事?”
“是。”晓风的态度异常坚决,为了报仇她几乎已经快要放弃底线,“若风,对我很失望吧?我已经不是当初……”
不等她说完,唐若风已经再次抱住她,将她护在自己温柔的,爱怜的,惋惜的怀抱里。
“我只知道要你和最恨的人朝夕相处比杀了你还痛苦,我只知道你现在走得每一步都是在悬崖边试探,我只知道你的心从来没变过,你一直都是你……”
有他这句话,晓风心满意足。
秋风再起,杀机永远挥之不去。
“若风,放手吧。”
“不。”
“有客人到访,你不能露面。”
“不止一个人,你能应付吗?”
“这里到底还是承宇的地盘,我想他们应该不敢乱来。”
“那你小心。”
唐若风恢复易容的模样回到内室,晓风也重新蒙起面纱等待大门开启的一刻。她早就做好天钦剑派众人找上门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汹涌的气势从四面八方汇合而来,看上去是有意分散从而避开柳承宇的注意。
宫土第一时间赶到晓风身边保护她:“风姑娘,这里交给我们应付就可以了。”
晓风想了想,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柳昭华之死的真相知道的人很少,除非承宇告诉他们,否则他们应该不是为这事而来。”
“我看为首的是个白胡子老头,并没有看到柳掌门。”
“难道是……”
一个不太好的念头就这样出现在晓风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