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阁一事只有人证没有物证,与当时有关系的人在短短数月里或病死或失足或被人截杀,又是一个死无对证的局面。神算子手里有一些人画押的供词,可是晓风再也不可能听到实打实的口供。
信与不信在她一念之间,信与不信于大局似乎也无关紧要。
事实既定,结果不可改变,比起经过,她更想知道这一切的起因是什么。她沿着时间线逆行而上,寻找自己和秦蓁蓁短暂交集之前的其他交集。
风无垢以为她会气急败坏找唐若弘算账,没想到她听完全部之后默默坐回椅子上,迟迟没有回应。
“怎么一直不说话?不像你的性子。”
“我只是在想,我和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何故一直在针对我?”
“这个计划至少从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你应该只是其中的一环而已。”
“我也觉得。”晓风不想把责任压在自己身上,她大概已经能够找到谁是始作俑者,“风家的祸,多半是那位唐大盟主惹出来的因,但是归根到底还是和风大谷主的毒有关系。”
雪颜蛊,幽冥殿,黄泉渡,都是无昼谷的产物。没有这些毒物作祟,碎星谷的宝藏未必会成为必须要解开的秘密。
“风谷主,你猜猜唐盟主是从何时开始选中你得力干将的女儿来复制我的?”
虽然神算子曾说他在三年前见到唐天毅在教秦蓁蓁武功,但是从她一言一行的相似程度和她武功的积累来看,绝非是三五年训练的成果。抛开那些故意露出的破绽,显露本性的她其实和风若清更加相像。
“我猜在你初露锋芒之时,年龄与你相仿的她就被选中按照你成长的脚步作为模板,你学什么她学什么,你做什么她做什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才有了现在的她。”
对一个小孩子用雪颜蛊,还要让她忘记自我活成别人的影子,永远见不得光。不在寂寂无名中了此残生,就在别人的光芒之外做个没有面孔的替身。这样的日子,换做任何人都不会甘心。
比起唐若风至少还可以有个存于世间的真实,秦蓁蓁走出这一步也在情理之中。影子想要上位,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解决形成阴影的人。
“别人造的孽让我来承受,我招谁惹谁了?”
“宿命难逃,你躲不掉。”
“欧阳前辈,想想办法,帮我改一改。”
“这……容我想想,想想。”
他们嘴上调侃着命数,埋怨起不公,试图逆转既定的运势,但是搭在桌边的手却在指着方向,比划着数字。
不是在划拳,而是在彼此示意,有多少人正朝着这边悄然靠近。
秦蓁蓁和唐若弘既然确定晓风在这里并且重伤在身,怎么可能轻易错过铲除她的大好时机。
晓风指向神算子背后的方向,比出一个“二”,又挪到风无垢的背后,示意有“一”人;风无垢半掌扫过晓风和宫土之间的位置,一根一根手指加和,最终定格在“四”。
神算子和宫土暗暗动身,对应他们两个所指的方向缓缓靠近。
“耳力不错。”
“彼此彼此。”
“七个都是高手。”虽然风无垢这么说,但是他心里并不是真的这么认为。
“还行吧。”显然,晓风和他有同感,“旗鼓相当的对手应该是不可察觉的。”
“那你觉得我们四个能不能打赢他们七个?”
“四个?”晓风朝他眨眨眼睛,“我很听话的,好好养伤不会出手。”
“你最好说到做到。”
风无垢把茶杯推到她面前,斟满的茶水贴在杯面,多一滴就会溢出,少一滴则仍有空隙。杯中水逐渐和晓风的气息相连,只要她一动,这水势必也会动。
三对七,人数不代表战力,晓风只担心看得不够尽兴。
双刀从木屋后飞切而出,还在飞旋上升的过程中就被神算子掷出的两块石头改变了方向;一发弩箭伴着一杆银枪射入,不及对准它们的目标就成了宫土脚下可以肆意支配的踏板。
嘈杂的马蹄声渐行渐近,却在十丈之外化为嘶鸣。
风无垢只是站在他们行进的路上相向走了几步,换来的竟然是他们的人仰马翻。
还没开始打,输赢就已经预定好了。
晓风轻嗅茶香,甘甜之中缺少了点厚重,这一点厚重需要他们一起来加。
可就在他们三人应战打得不可开交之时,一排凤尾针齐刷刷射向晓风的脊背,猝不及防,无声无息。
当晓风有所察觉,那银针与她仅剩一指的距离。
转瞬入体,偏偏就在这一瞬间,凤尾针错过目标接连钉在石桌上,每一针的落点处对应插着一枚游龙针。
茶杯里的水还是满的,晓风的人也还坐在原地,一切都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好像她是一缕幻象,可以被暗器穿透。
“没看清的话,可以再试一次。”
晓风朝身后仍然不确定从何处而来的人喊话,这是绝对的高手,她和风无垢两个人都没有发现的高手。
又一排飞针沿着相同的轨迹飞射而出,这一次,它们直接被游龙针原路送还。
而桌上的游龙针已经消失不见。
“好快的手。”
隔空传来的惊叹,是自愧不如的拜服。
生死一线间,晓风躲开了暗处的偷袭,以异于常人的速度拔下入石一寸的游龙针,出手回击,精准击中对方暗器的同时却没有让其落地,而是以双倍之力将游龙凤尾一并击向远方之人。
“一般一般。”
晓风心里窃喜:一个人用暗器对付自己,这和用肉包子打狗有什么区别?
她的鞭法剑法或许会因为内功的差异一时无法压制或抗衡,需要过上几个回合才可以暂时分出个强弱,但是暗器不需要,一招即可定胜负。
她面前的茶水依旧是满满的,半滴都没有洒。
咚咚咚咚。
是银针扎入树干的闷响。
轻风落地,那人在三丈之外。
步履轻柔,身姿轻盈,呼吸轻缓,举止轻巧,不见其人,亦可知来人定是位端庄温婉的女子。
晓风没有回头,她在等对方的下一句应答。
只听那一边,又是一声带着疑惑的惊叹。
“游龙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