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元宵节。
唐天毅带着十五岁的唐家兄弟再次造访。
这是风、唐两家的习惯,年年不改,所以唐家兄弟和风若清很早就已经认识了。
那时候的唐天毅对风若清的心思还不似后来般偏执、专制,反而更倾向于培养唐若弘和她的感情,从而可以让她名正言顺嫁进唐家。可不知道为什么唐若弘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见到风若清就总是畏畏缩缩,像是遇见了天敌一般,能躲多远躲多远。尽管随着年纪的增长,懂了些事理,和她的关系依旧冷冷淡淡,保持着极其友好的距离和骄傲自负的态度。
风若清对他也差不多,天生没什么好感,见面客客气气,打个招呼就完事。
反倒是唐若风,安安静静的样子,即使不言不语,也能吸引风若清多看他几眼。
“若清,听你爹说你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不妨让若弘陪你比划比划,也好让唐伯伯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又添新岁,两家人聚在一起,难免落了俗套,会让孩子们展示一番学习的成果。文人家舞文弄墨、背书作诗,江湖儿女自然躲不开以武会友,切磋一番。
风天扬担心风若清的脾气收不住手会伤了唐若弘,可他又不想扫了唐天毅的兴致,只好说道:“不过就是新学了一套鞭法,哪用得着若弘陪她。”
他把风若清喊到身边:“若清,你就将你的入梦吟给唐伯伯展示一下,也好让他指点你一二。”
风若清撇撇嘴,总觉得自己耍起来无趣,于是小心翼翼地问着:“能不能让若风哥哥陪我练练手呀?我保证,一定不会伤着他!”
她也清楚自己出手没轻没重,所以从一开始就做出承诺,好让唐若风不用担心。
然而,她的请求与唐天毅原本的意图背道而驰,他自然心有不快,虽说表面还是笑呵呵的一脸慈爱,但是却果断拒绝了她的请求。
“若风那三脚猫的武功在你手底下连一招都走不过,这么多年没半点长进,还是让若弘跟你练练,好歹能过上几个回合。”
唐若风本就自卑,被他这么一说,更是难受,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立马钻进去。
可唐若弘早就听说了很多关于风若清身手敏捷、武功厉害的传言,对她也是心里发怵,不确定自己能赢,更怕输了丢面子。
然而,唐天毅执意如此,几个孩子都没办法改变。
无奈之下,唐若弘只得硬着头皮站在了风若清的对面,风若清犹豫了片刻,连莫忘的边都没有碰,随便从兵器架子上挑了根陈旧的鞭子,简单试了试,不是很称手,只能将就着用。
入梦吟十三重,她仅用两重就打得唐若弘找不着北,自己的汗不见一滴,对面的人已气喘吁吁。
唐若弘的狼狈让唐天毅恨铁不成钢,他没有发作,还满脸笑容称赞着风若清:“这孩子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出手倒也老道,日后再多些历练,前途不可限量。”
另一边他继续鼓励自己的儿子:“若弘,你比若清年长四岁,可你这个当哥哥的武功可不如妹妹,回去更要勤加练习,争取下一次和她打个平手。”
面对此种情况,风天扬连忙打圆场,半哄半赞,拉着唐天毅去书房饮酒下棋去了。临走的时候,他给几个孩子使了使眼色,让他们自己随性去玩。
等唐天毅走远,唐若弘一溜小跑离开风家的宅院,跑去谷中自由探索;而唐若风被风若清拉走,去到了后山云海。
“在爹和唐伯伯面前拘谨得可累死我了,还是在这里自在!”
风若清惬意得坐在秋千上,感受着云海的拥抱,呼吸着新鲜清爽的空气。
她招呼着站在树下不敢乱动的唐若风:“这是我的地盘,没人来打扰的,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唐若风被她率真的笑容感染,松开了时刻紧绷的弦,情不自禁走到她的身后替她推着秋千。
风若清也很享受被他助力的过程,笑得更开心了。
“这里是我练功的地方,平时除了爹娘,其他人都进不来。你是第一个进到这里的客人,你觉得这里的环境如何?”
闻此,唐若风受宠若惊,结结巴巴回应到:“啊……挺好的。风景如画,和你,很配。”
晓风被他逗得乐开了花,银铃般的笑声不断回荡在云海山间。
“若风,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什么事?”
“你跟唐若弘都是唐伯伯的孩子,他为什么更偏心唐若弘?明明你的根骨也很好,可他就是不教你武功,还总说你不适合练武,好奇怪哦。”
唐若风知道答案,但是他不能说:“可能若弘的体质更契合爹的武功,学得更快更好吧。”
“好?”风若清满脸写着嫌弃,“哪里好了,要不是我让了他一招,他根本接不住我入梦吟的第一重。我实在没兴趣演下去,就把他打败了。”
她轻描淡写,轻轻松松。让唐若风感觉对于她而言,打败一个像唐若弘这样在同辈中属于佼佼者的存在就和玩儿一样简单,想怎么赢、想用几招赢,全部在她的掌控之中,一切由她决定。
这让他更加自惭形秽,替她推着秋千绳的手失望得垂了回去。
停下的摆荡,让风若清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小心说错了话。
她从秋千上蹦下来,拉着他去眺望辽阔苍穹,欣赏万里层云。
“你不要不开心嘛,我不是在针对你。我只是不喜欢唐若弘那股子高人一等的样子,想压压他的气焰而已,换做是你,总该可以有个几十上百个回合吧。”
她的坦白,令唐若风发现了她可爱顽皮的一面。
“你等我一下!”
“你去哪儿?”
风若清掠到刚才唐若风靠近过的那棵树旁,轻盈一跃,从树上取下被她随意丢上去的莫忘。
“看!”
“这是?”唐若风看着软趴趴的铁刃,分不清该称之为鞭还是剑。
“可以是鞭,也可以是剑,就看我怎么用。”风若清简单动了动手腕,软趴趴的剑就像来了精神似的变得锋利,“毕竟,物是死的,人是活的,是我给它灵魂,而不是它来左右我。”
“有道理。”
“你那把扇子我盯了许久,是时候亮出来让我瞧瞧。”
“好!”
她向唐若风发出了善意的邀请,带着满满的期盼和一点点的稚气,好奇的性质占据了主导,活脱脱一个贪玩的孩子。唐若风没有理由拒绝,展开了他的白玉扇。
莫忘与白玉的初次见面,水墨如画的剑身与水墨入画的扇面相映成趣,相得益彰。
缘分的相遇,何尝不是一种宿命的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