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想通了,来参加偶像大会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我可是之前怎么喊都喊不动你。”
比赛一结束,刃便被工造司的人架着来到了附近的酒楼吃饭。
他不适应这种场合,却也不反感这种氛围,本来打算回去的,但几乎是下意识就由着他们摆布了。
直到他隔着窗户,看到了外面和他打招呼的徐小阳和景元。
“不是你叫我去的吗?”
刃一脸平静的重新复述了一遍问题,脸不红心不跳,看来也是装糊涂的天才。
两人听到这答案后,先是面面相觑,随后便笑出了声。
刃似乎也被两人笑得有些烧脸,故作不耐道:“有事说事。”
景元只是含笑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故作轻松道:“不,没事,只是突然想看看你而已,现在看完了,我也该回去补觉了。”
随即他便转身就走,走的挺慢,就像一个正吃饱了饭后散步的老大爷。
今天场上氛围很好,甚至让景元都还没完成日常闭目呢。
刃点了点头,随即将视线挪向一旁的徐小阳,似乎在问,你呢?
徐小阳则是没理会他的眼神,笑了笑走进了酒馆中,还没等刃回过神来,就听见他的喊叫声从一旁传来。
“兄弟们干得漂亮!这点子是那个天才想出来的?”
“哟,锐评哥来了!怎么样怎么样?是公输师傅加班加点和我们几个开会一起设计的,还不错吧?”
“玛德绝了!公输师傅看不出来啊,平时大老粗的,还会搞这个?”
“嗨,别提了,自从不听戏后,成天嚷嚷着自己已是锻道大宗师,要不是还对邦布感兴趣,他估计都要去改行抡大锤了,寻找一线机缘了。”
“哈哈哈,那他怎么没来和你们一起吃?你们夸的太厉害,那小老头害羞了?”
“你个小登还敢调笑老夫,吃我一记九星逐月捶!”
“我去!公输师傅,咱有话好好说……”
刃没有回头,听着身后熟悉的喧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曾几何时,当他晋升百冶时,也有伙伴为他这般庆祝调笑,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真好啊……
“喂,主角愣着干嘛呢,十人组合出道可是不能缺乏c位啊,给我过来!”
徐小阳一记无情铁手将刃从无人的门前拉进人群,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上洋溢着熟悉的笑容,这是熟悉且陌生的东西。
‘偶像吗?’
‘真的……可以吗?’
他心里扪心自问着。
他也能成为这种带给别人东西的人吗?
他真的可以这般耀眼吗?
一顿饭下来,他都是这般沉默着,却是无论如何也冷不下脸,而知道他脾气性格的工造司兄弟们自然不在乎这些,工造司就是这样,能耐大的人,脾气也古怪。太正常了。
这氛围就像那炉火一般,哪怕是其中混进了冰冷的金属,也不会降低它们的温度。
只不过,融化金属,也需要时间。
“我出去走走。”
他们是因为没吃早饭,所以这才出来搓一顿,正值上午,刃为了平复内心,还是决定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工造司几人面面相觑,随即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的靠谱老弟徐小阳。
“我去和他聊聊。”
徐小阳对着几人做了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工造司的人也是频频点头,笑着催促着让他赶紧滚吧。
“你和我们不同,我们又不会真出道,这波玩尽兴了也就结束了,但你可是要去继续当评委的,时间有限,蹭完饭赶紧滚。”
“去去去……”
“我们待会还要去看比赛呢,给我们留个位啊!”
徐小阳笑骂了几人,去前台默默的结了账,这才凭借着命运之间的联系找到了刃。
“你跟来干嘛?”
此刻的他就在会场之中,坐在会场的最高处静静的出神,看到徐小阳来了,也是侧头不解道。
“看你心不在焉的,就跟出来看看,你倒好,庆功宴就一次,还这么扫兴。”
徐小阳毫不客气的坐到他一旁,同样望向了那下方聚着密集人群的会场。
“为什么只有一次?”
刃有些不解。
按照他的理解,他们会一路向上打,直到失败或成功。
“榆木脑袋哟……工造司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出道当偶像啊,这活动最初就是给我们本地人自己组织着玩玩的,是输是赢,说到底都没什么啊。”
刃似乎是因为这回答有些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问了。
毕竟比赛就是为了第一,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不为了奖励和第一,那组建的意义在哪?
“你是说……之后工造司的队伍不会参赛了?”
许久之后,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刃,这才缓缓吐出这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那刚刚的酒会,就是他们最后一次……
那他这半路就走,是不是不太好?
还没等他再次陷入失落,徐小阳似乎是有些不满道:
“是不偏执就不能成为云上五骁吗?怎么一个个都转不过来呢?你这是故意听不懂吧?”
听到那个词,刃瞬间放下了一切思考与对情感的沉浸,赤红色的双瞳死死的盯着他,似乎是等待着一个答案。
但回忆就是一个怪圈,一旦开始,不是你进,就是我出,根本断不了。
徐小阳看向天空,像是自言自语道
“你还别不承认啊,反正就我看啊,你们一个个都挺执拗的,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什么就是了……”
说到这,他突然一顿,认真道
“对了,认真问你一件事,你到底有没有回仙舟的想法,一丝一毫都行。”
刃半晌过后,几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他的朋友在这,熟悉的人与回忆在这,现在好像又有了新的牵绊在这里,虽然不明白怎么做到的,但那个记忆里熟悉的白珩也复活了……要说彻底放下是不可能的。
尽管白珩似乎已经原谅了他,但他……还是过不去自己心中那道坎。
他辜负了曾经白珩对他们最后的期盼。
其实,他和徐小阳一样,也是个死认理的人,犯了错便认罚,只不过徐小阳比他机灵的多。
已经犯了错,他也不认为自己应该活着……但新的牵绊与往日的重燃让他下意识的不想离去,就是这种矛盾感觉让他心里时刻充斥着煎熬。
他们……云上五骁,本质上都是执拗的人。
其实……他需要的,可能一直都不是白珩,而是白珩给予他那份最初的认可。
初到仙舟,世人都说短生种无法问鼎仙舟至高。
没人信他,除了师傅以外,也没人助他。
但在那接见时遇上彼时身为青丘飞行士的白珩,却给了他半生里唯一的光。
得到了刃的点头,徐小阳衷心的笑了,似乎是松了口气道
“那就好,我就怕我有意,而君无心啊……”
“但我知道这不可能,能有如今这般光景作为抵达彼岸前的幻梦便已知足,又怎能……”
“应星!”
徐小阳这次直接打断了刃的低语。
“你在逃什么!”
刃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般语气。
也是第一次听他喊出这个名字。
认真和愤怒……
他不能理解他在为了什么而生气。
“我还看的到你的人性,没被长生所支配,没被愧疚所冲垮,所以我还不会拿你当成孽物!而是一个人!”
“我不会劝诫人,但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白姐是很生气,但她没有怪过你。将军尽管知道你已经永生不死化为孽物,但实际上也一直期待着能与你再见!”
“罗浮还有需要你的人。”
“你只要告诉我,你想或不想!”
蓝天下,尽管背对着光,但那漆黑的瞳孔中,却有着比阳光更明亮的东西。
你若是残烛,我便为你续火!
“我不管什么诅咒还是预言,只要你想,哪怕仙舟联盟的十恶戒律,哪怕来了什唠子星神,谁敢拦着,我就敢对着干!”
“我只知道有人在这里等着你,我的恩人需要你,所以我要尽力把你拉回来,现在我需要你的答案!”
“已经这么久了,心债与自罚已经让你的灵魂开始逐渐失控了……放下吧,这里可以是你的归宿……”
“我已经……不想让将军再看到故友陨落了。”
曾经,阿哈问过他。
当你拥有了真正无敌的力量,你会想做什么?什么才会让你感到快乐?
是为所欲为?还是心想事成?
但这很无聊啊……
“强者掀起的风暴是弱者难以抵御灾难,两者之间的差距宛若鸿沟”
“我们不能作为墙壁去为弱者遮风挡雨,因为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成为新的风暴,但这却是不可避免的步骤。”
“正因为曾是弱者,所以我要做的,能做的虽然渺小,却也当有所作为。我要做的,也不过是让众生学会自强,加强团结。让这世道能少点恶心事。”
“我始终坚信着团体的力量高于个人,纵使个体的力量足以改天换日。”
“风暴中,唯坚守者屹立不倒。”
生离死别的事,他也经历过。
战场厮杀的事,有生有死很正常。
他还记得接到情报的那一天,他前途无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未来一片坦途,入伍五年,以战功荣升骁卫,根正苗红,代代从军。
被私下里誉为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将军的人,平日里人品也不错。
但在看到因腹背遭遇偷袭,五百名医疗人员被俘后,他还是不顾命令的一人一剑杀向敌人营帐。
是啊,这种行为和云上五骁的做法有什么区别吗?
从结果看,他没带来损失,但凡是以极小的代价提前结束了战争,有功。
从出发点看,他不过也是为了满足内心罢了。
但就因为在他弱小时,在他冲出步离营帐后,面对事后同伴的羁押时,有人会为他清出一条大路。
那天下着雨,血腥与泥土的味道很重,但他还记得押解他的云骑还特意为他遮风挡雨。
在他因违背军令,被判以极刑前,若无两位将军力保,他早就作为“苍泅”被关押幽囚,因龙师们的暗中控诉而身败名裂。
他还记得,自己在刚穿越时,他开开心心来,但一看向那陌生的街道与高高的云海,陌生的面孔,随之而来的就是恐惧。
恐惧于自己的特殊性。恐惧于他人的视线。
他就是一本子画师,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哦,也不普通,因为他xp是阿哈。
但也没人教过他怎么使用突如其来的能力,和小说又不一样,哪里会用什么力量?也没人教他怎么使用这里的器械,好好的一个家,他连什么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时的他就像一只不小心混进狼群的绵羊。
搞事情是为了让周围人逐步接受自己的改变,为了逐渐变成以前印象中的自己。
包括他参军云骑,可能也是为了远离这个生活的地方,去长舒口气。
但……两百年啊……
十八岁是稚童到青年,那时雄心壮志,就如初升的太阳。
十八到三十岁是从青年到成熟,会逐渐明白有所为有所不为,学会低头弯腰。
那两百岁呢?
人不可能永远保持一致,漫长的人生会让时间冲淡一切,他早就不是最初的他。
他也会变啊……
没有能够永恒不灭的激情。
但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刚穿越时,那个因为恐惧,努力扮演众人眼中那个“苍泅”的扮演者了。
他是徐小阳,他在被处以极刑的那天,就已经取回了自己的名字。
更名改姓,原本是割舍过去,没想到竟是重回自我。
将军的力保,虽然只是惜才,但于他而言,却无非是重获新生,彻底自由。
……
那么是应星,还是刃。
我被将军救赎了,而他在乎你。
那么接下来,这最后的选择……
就看你自己了。
将军,现在,该我来帮您了。
吾之坚守,唯罗浮万安,亲友无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