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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正南又向老和尚问道:“师傅,这左钱他明日何时来,何时走?我如何与他交涉?”

老和尚道:“他明日酉时到,只和我说几句话,取一些东西。不到戌时可能就离开。施主,你只需在山门之内迎住他就好。”

陈正南道:“知道了,师傅。”

老和尚便请陈正南喝茶。

饮毕,陈正南道:“师傅,眼下光景还早,山静人闲,一时难以入睡,请师傅为我开示一下何为禅,可好?”

老和尚听了这话,微微颔首道:“阿弥陀佛!但请施主参禅入定,闭目养神,且听我为你开示。”

陈正南便端盘危坐,闭了目,双掌心向上落于两股之上。

老和尚便道:“既入禅堂,要至心观想,“禅”就是心,心就是禅。禅门一炷香,参的是心香,缘成熟,方读经,诚心读经,诚心修行,水到渠成。南朝梁简文帝 《相宫寺碑铭》说:‘窗舒意蕊,室度心香。’说的就是心诚。”

“禅者禅心,一如现在观。心不思善、不思恶,一念不生、万法皆空,心之所在,禅之所在,心安之处为佛国。十方无影像,六道绝行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收回神志,反观自身,修得大自在,身心本自空,禅开拓心灵、启迪智慧,由此心中种莲花,洁白摇曳,不染一尘。”

说禅道悟,只见惠净老和尚娓娓而谈,时而妙语连珠,时而出口成章;时而口若悬河,说佛、论禅、开悟,滔滔不绝,舌灿莲花。

陈正南初时听得有些迷糊,但到后来,渐渐有所觉察、有些许顿悟,只觉得老和尚的话如同寒冬中一抹阳光,温暖而不炙热,柔和而不刺眼;又如同春风化雨,滋润荒漠旷野;又似太阳高升,光照古柏寒松一般。

第二日上午,陈正南直睡到外面天光大亮,才悠然醒来。他睁开眼,朦胧了一会儿,才想起这里不是家,也不是客栈,却是寺里的行脚僧客房。

想到上午还有老和尚托护的事,陈正南不敢怠慢,便起身挑了一身细布做的短打衣服,将头发收拾妥当,裤腿绑好,把寒刃短刀插在绑腿之内。

之后,他端了一碗水到外面漱嘴,回来洗脸,只片刻工夫,外面的小沙弥就去厨房用托盘端了饭菜过来,仍然是稀饭馒头,只是,两样炒青菜,两碟咸菜之外,又有2个煮鸡蛋。

这让陈正南有些意外,后来又想,这鸡蛋到底是荤菜还是素菜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一笑,也不再想那么多,便坐下来饱餐一顿,吃罢了,那小沙弥进来将餐盘端走,陈正南漱了嘴,看看时辰未到,

便拿出幽冥剑在房间里随意比划一番,随后就练那一套出鞘入鞘的动作,只练得累了,才到床上打坐,气沉丹田,闭目凝神。

恍然间,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听到外面有人开了窗子。

陈正南正眼一看,窗外院里,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的汉子,骑了一匹高头的黑马,径直进入山门,往禅院中来。

陈正南从床上跳下,穿鞋走到窗前,只见那人从马上跳了下来,腰间挎了一把刀,手中拿了一把折扇,将马缰绳随手扔给那过来的小沙弥,昂然往大殿走去。

陈正南见他面色白净,身材魁梧,走路时,身形间也有超然之相,当即便想到,这人看来也是一个江湖游子,我还是小心些。

那人进入大殿之后不久,陈正南就听见有人关山门的声音,之后又看见一个小沙弥抱了一个圆形的蒲垫,走到山门内侧,放在进出山门必由之道上,转身离开。

陈正南初时不明所以,后来迅即想到,那便是老和尚给自己安排的位置,山门一关,自己就在那里留住左钱。

陈正南转身走到床边去,收拾了自己的包裹,背到身上。拿了宝剑,从客房里出来,找到马厩把包裹挂在马鞍旁边,牵了马出来,走到山门旁,

将马拴在那里的一棵小树上,便走到那圃垫上盘腿坐下,幽冥剑放在前面,参禅入定,闭目暇思。

回想昨天晚上,老和尚那一番关于禅的说教,此时陈正南仔细品味,又有收益和开悟,忽觉人生全都在梦幻之间,一切全是虚空。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一人大声说道:“你坐在这里却是为何?谁把山门关了?还不开门?”

陈正南微微睁开眼睛,只见左钱拿了一个小包裹,走到自己面前两丈之外,面目狐疑地看到自己,大叫道:“你是何人?为何挡在这里?”

陈正南轻轻从葡团上站起来,慢慢地将剑挂在腰间,双臂抱在胸前,定定地看着左钱,不发一言。

左钱这时已经看出陈正南来者不善,慌忙将手中的小包裹扔在地上,左手握住腰间的刀鞘,右手去握刀柄,大叫道:“你是什么人?是来找我的麻烦吗?”

陈正南仍然沉默不语,只是冷冷地盯着左钱,向他跨出一步,又跨出一步。

左钱见陈正南这般气势,兀地便有些惊了,他又见山门给关上,心里自然有些慌乱,他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老和尚从大殿里出来,

走到门前的台阶上盘腿坐下,右手单手合掌,左手转动念珠,腰身直挺,双目如炬,面目如春,不喜不惊。

左钱这时方知道自己遇到了麻烦,扭过头来看着陈正南叫道:“你是何方好汉?为了什么事前来寻我?”

陈正南仍然不搭理他,又向着他走出一步,双臂抱在胸前,稳如泰山。

这时,左钱已经知道对方不是个软茬子,自己眼下遇到了劲,当即便拔出腰间的配刀,右手持刀指着陈正南道:

“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不知道爷爷是谁吗?想吃不咸的盐。想喝不甜的井水。找我?你可找对人了!”

他说着,便举刀向陈正南跨出一步,却不料,陈正南毫不惊慌,又向他缓缓跨出了一步。

左钱当下便有些急,又有些发慌,随即将手中指向陈正南的单刀向后一撤,左脚抬起,一个弓箭步便向陈正南扑过来,右手的腰刀往陈正南斜劈下来。

但是,他只见陈正南双臂仍然抱在胸前,头肩向右前方一低,一个奇妙的滑步飘了过去,之后他双臂一展,只听“刺啦”一声,随后是啪的一声。

左钱缓过神来,回头去看,却见陈正南站在他身后,正收了双臂抱在胸前,目光如寒冰般冷冷地盯在他脸上。

这时,左钱才发现系在自己腰间的刀鞘掉在了地上。初时,他自以为是那刀鞘在腰带上系得不紧,掉在了地上,可是仔细一看,那拴刀鞘的牛皮绳竟然是给整齐地斩断的!

左钱不禁大惊,心下骇然,右手握刀,胳膊不禁有些发抖,抬头去望陈正南。

只见陈正南双目如冰,正冷冷地盯着他。

左钱吓坏了,只是大叫:“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陈正南拧了一下脖子,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轻声说道;“告诉我,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左钱大怒:“老子自然是想活,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寻我的事?我与你往日有仇怨吗?但有过节,请说明了再做理论。”

陈正南冷哼一声,说道:“你自然和我有过节,还不是一件两件!”

左钱有些吃惊,问道:“你是谁?我和你有什么过节?”

陈正南道:“这地方上的百姓,便是我的父母,你骚扰了我的父母,你说这是多大的过节?”

左钱听了这话,不由得又急又怒,便问道:“是谁请你来寻我的麻烦?给了你多少钱,我双倍给你。”

陈正南平静地看着他,轻声道:“我不要钱,只要你放下刀,如若不然,我便取你性命!”

左钱见面前的对手沉稳如山,冷漠如冰,气度不凡,已经知道自己遇到了对手,今日很难脱身,便道:“好汉,你我可以坐下商议吗?只要你吩咐,我没有不听的。”

陈正南道:“那好,我只要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此我今日才能饶了你的性命。”

左钱大叫道:“什么?你让我从此以后和老头子一样,在这里做和尚?这怎么成,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陈正南微微一笑,说道:“不愿做和尚,那就死。”

左钱又道:“好汉,我们可能再商议一下,再找一条路出来让我走。”

陈正南冷声一笑道:“哼,到底是做和尚,还是死,你自己选。”

听了这话,左钱便知对方封死了自己的命门,死,他哪里愿意?可是让他当和尚,那不是生不如死吗?

当即,他见陈正南正讲话分神之际,突然向前探身,一刀照陈正南斜劈过来。

陈正南立刻向后侧身,身体如鬼魅一般突地闪到左钱身后右侧,只听“刺啦”一声,左钱随即便一声惨叫,跳到一边,本能地将右手之刀交到左手里,右手便去摸左肩后背,那里被陈正南刺了不深不浅一个洞。

他回头再看陈正南,只见他双臂抱在胸前,正淡淡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