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南听他如此说了,便知道他的确一时之间有难处,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三个人又叙了一会话,喝了几杯酒,崔大把便觉得有点对不住陈正南的好意,忽然想起来一个人,便对陈正南说道:
“正南老弟,你手下带了几千兵马,这不是儿戏的事。以前我只知道老弟你脑袋聪明,读了书,人也勤快,但是我真不知道你肚子里有多少带兵的那一套玩意儿。
我从前在金陵曾经游荡,有幸结交了一个朋友,这人以前在京城兵部里做过事,后来厌倦了衙门,回到老家金陵隐居,他一肚子的兵书战策,谈论行军打仗布阵日夜不停,腹中尽是决胜千里之外的韬略,
江湖讹诈,盘盘道他也有,与之交谈,只觉他星光熠熠,才华横溢,老弟,你将来如有机会,可以去见见这个人,如果你能和他待上个十天八日,稍微听他给你上三五节课,
说一些兵法战策,你定会受益匪浅,大有获益。毕竟你吃的是这碗饭,就像马儿要吃草料和豆饼一样,是少不了的。”
陈正南心问道:“大哥,这人叫什么名字,到哪里能找到他?”
崔大把便道:“他叫李立仁,就住在金陵南郊将军山岳王祠后面,找他容易得很,到那里一问都知道。”
陈正南道:“大哥,我知道了,这人我一定会去求见他。”
崔大把高兴地道:“这就是了,你见了他,就说是我介绍你过去,他自会好生接待你,你也定会有所收获。如果你能请得动他出山,那更是再好不过。”
王老板便笑道:“功成,你这是徐元直走马荐诸葛呀。”
崔大把摇摇头道:“我哪里能搭上徐元直的边,可我推荐的这位立仁先生,至少却是半个诸葛。”
当下,他便把这李立仁给两人介绍了一番。
李立仁,乃颍水岸边建颍人士,字抚民,号仲能,靖德二年进士,授阜平县令,迁五河县县令。
靖德十二年,升任大理寺丞、右佥都御史,历任锦,锦州、郧阳、大同巡抚,迁户部右侍郎、陕西巡抚,转兵部右侍郎,平定胶州盗乱。
靖德十七年,李立仁奉命督理军储,后遭到给事中王石纠罪弹劾,坐罪罢免。靖德十九年授三边总制,之后又受到阁臣刘璁、金桂排挤,遂辞官,隐居金陵读书。
几人正说着,只听见那边屋里,货栈的伙计和马车队众人喝得正欢,划拳、行令,一片喧哗,热闹非常。
陈正南便道:“王老板,崔大哥,我这很久没有和车队里的长辈、大哥们见面了,我现在要和他们过去唠两句话,敬一杯酒如何?”
王老板和崔大板连忙站起来说:“理当如此,我们也陪你一同过去说。”
说完,三个人便拿了酒杯,王老板拿了一个酒瓶,三个人过去给那三桌的人一一敬酒,大家在一起叙话寒暄,回忆从前的往事,彼此间抱着肩膀,话便越说越多,酒便不停地喝,怎么也停不下来。
陈正南是性情中人,兴头上便对王老板说:“王叔,我今天晚上就歇在你客栈里了,我要和崔大哥还有我山西的亲人们睡在一块,大家伙就睡在大通铺上,叙话。”
王老板连忙说道:“好,我知道了,都交给我来安排。”
王老板说着,便出来派人去给陈家塬送信,告诉陈正南家里人,他今夜就宿在百家福客栈,让家里人放心。
这天夜里,陈正南就崔大把一众人挤在了大通铺上,喝茶、吹牛、跑茅房、聊天,一直到后半夜众人才睡。
第二日上午,众人起床后,陈正南一心要留崔大把一行人在正阳城住一天。无奈,崔大把以道路、天气不好为由,急于赶脚程,婉辞了陈正南的好意。
吃罢了早饭,陈正南便帮着众人上货、装车、套马、推车,忙完了,他又去正阳城糕点铺买了四十斤糕饼点心,放在马车上,给众人路上做干粮。
陈正南携了崔大把的手,一路送车队到正阳渡口,眼看着最后一辆马车推上了渡船,驶向河心,他才和崔大把挥手致意,躬身别过。
邱家湖里的洪水略微退了一些,陈正南从兵营里回来,便和慕容明琳用林青竹教的方法,用浮板钓鱼。
他兄妹俩哪里玩过这行当,每日里钓得津津有味,全家上下不缺鱼吃。
慕容明琳每日除了读书之外,便帮着程士明喂牛喂马,打扫马厩,牛棚,也常去厨房里帮忙。
有空的时候,他就练他的弹弓。练习的时候,他的妹妹会把土块往空中扔,慕容明琳便在那土块上升或者下落的时候将它击中。
陈正南看见慕容明琳射弹弓时,并不用眼睛看着子弹、弹弓和目标三点一线,他拉开弹弓的两手,可以停在腰间,腹前、胸间随便什么地方,瞄准全凭感觉,但射得极准,陈正南也拿了他的弹弓射了几次,却完全不行。
陈正南便夸他道:“小弟,你这弹弓射得真是神了,无人能及。”
慕容明琳笑着说:“大哥,我这没什么,只不过玩的时间长了,唯手熟耳,就像大哥练剑回鞘时那么利索,完全不用看剑鞘,全凭感觉。”
陈正南笑道:“小弟,我感觉你这本事还是要有天赋的,我就算练上一年也不沾边。”
看到打弹弓的慕容明琳,陈正南便想起了他前世里一个叫徐海峰的名人,那人是奥运射击冠军,据说也是因为少年时喜爱玩弹弓,打得特别准,才被人发现选进了国家队。
他当时就想,这慕容明琳要是生活在那个时代,不也是一个冠军吗?
说到了弹弓,慕容明琳的兴致就上来了,对陈正南说:“大哥,我曾经得过几粒铁丸,用那东西做子弹,我这弹弓可就厉害了。
我在江西的时候,曾经用铁丸打过一条疯狗,正中他的脑门,它倒地之后,连一声叫喊都没有发出来,就死了,当时可把街上的人吓坏了。”
陈正南看着慕容明琳手中的弹弓,不禁若有所思。
过了一天,他去淮河巡防大营的时,便让曾顺拿了钱,去南照集上的铁匠铺里,定做了二百颗比花生米大点的蛋丸,带回来给慕容明琳。
慕容明琳得了这东西,自然是乐开了花,平时练习仍旧不舍得用,偶尔才打出去一颗。自此以后,他更加喜欢自己结拜的这位哥哥,只要陈正南出来,他就与他形影不离。
这一天,叶师傅差人来请陈正南,告诉他,营造的织房顺利完工了,又帮着新买了织机,也都摆设妥当。
陈正南便用扁舟接了林青竹,雇了轿子抬了她到庄子里去,到两间新织房里看了看。
新织房总共是两大间,可以摆放五十台织机,二十台纺车,另有库房、厨房,给陈琪山夫妻和徐万胜家的管理得井井有条,四下里干净,整齐。
那些学徒的、做工的女孩也都整洁干净,做事勤奋。
因为今年邱家湖里的湖地又给淹了,多少有些人家口袋里就干巴巴的,锅台上就紧张些。
陈正南便对徐万胜家的说道:“嫂子,每天中午管饭的时候,给孩子们吃饱一点,村子里有谁家日子过得紧张的,他们家的孩子中午也可以在这里吃一餐,一定要让他们吃饱。”
徐万胜家的连忙答道:“我知道了,正南弟,这平日里小孩在这里做活吃饭,下午有人临走的时候,还拿三两个馍馍、馒头带回去,我都装作没看见,家里都不容易。”
陈正南赞许道:“嫂子,你这样做就对了,但凡家里过得能过得去的,有谁会这样呢?连续两年湖地被淹,这是天灾,有了天灾,人还不帮着人靠谁呢?”
他又摸出一张三百两的银票递给他哥:“大哥,我眼下不常在村子里,这么大的村子,谁家里有这样那样的事,遇到什么样的情况,我也都不知道。
这钱你拿着,但凡有谁家遇到难处,日子不好过的,你就看情况,送个三五两、十两八两的,帮衬他们一把。人都有个山高水低的,遇事有人帮着,挺过去就容易些。”
他哥连忙接着了,说道:“正南,你放心,有你这句话,我就不会让这村子里谁家饿着,有过不去的坎。”
林青竹拉着马红云的胳膊说道:“哥,嫂子,徐家嫂子,这织房里就全靠你们了。但凡有什么需要,就差人和我说,和正南说也是一样的,只是别委屈了这些孩子们,
也别让她们太累了。来这里做活都是家里不容易的,可他们也都是父母生爹娘养的,要疼爱他们一些,千万别让人在后面嚼舌头根子,有不好的说辞,说我们榨孩子的血汗,亏待了他们。
你们要知道,这织房里挣的钱,我和正南是一分钱不要的,只要供得上学堂里两位先生的束修,还有你们三个人的工钱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