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那些秀才们已经都在,大家正在院里品鉴梅花,喝着茶,说着闲话,见他二人到来,慌忙都迎将过来,拱手问好。
陈正南道:“二少爷,我们还是先给老爷、太太磕头,给二少奶奶请了安,才过来说话吧。”
二少爷道:“哦,家父今天和人有约,不在家。我大哥、三弟是过年那几日才回来住了三五天,已然回去了。只有老母亲在家。”
当下,便亲自引了他两人去给老太太磕头,请安。
李府老太太慈眉善目的,拉着林青竹的手问她穿的可冷,叙了一会儿话,这才放了出来,重与众人相见。
李家这宽阔大院正中,高大而精致的假山旁,幽水环绕,小桥边和怪石空里,黄的腊梅,红的血梅,粉的胭脂梅,老枝横斜,幼枝新出,渡水清澈,映照美艳,水石相映下,真是轻盈照溪水,掩敛下瑶台。
那各色梅花亭亭玉立,花容艳丽,未及近前,众人便闻得到浓郁的芳香。
众人凝神望花,闭目而嗅,不禁神飞天外。
二少爷向一个小厮说道:“快去请二少奶奶过来。”
少顷,只见一个二十七八的白面妇人,在两个丫鬟陪伴下,从中院的绣房里出来。
二少爷介绍道:“这是贱内。”
他又对夫人说道:“这位便是陈大爷才收下的儿子,正南弟,极聪明能干的一个人,这是他叫做姐姐的林姑娘。”
林姑娘和二少奶奶两人都相互施了礼,问好,陈正南也行了礼。
这二少奶奶虽说也是大户人家嫁过来的,可是她毕竟是生活在这村庄里,哪里见过林姑娘这样从洛阳那繁华都市来的女孩,见她身上的衣裳别出心裁,样式独特,不禁连声夸赞,羡慕不已。
加上之前她又听二少爷说过,这林姑娘满腹诗书,所以是满肚子的羡慕,只拉着她东拉西扯的,只恨不得她是自己的妹妹才好。
二少奶奶便牵了林姑娘的手,引着她去自己房间里坐,一路上连连摸着林姑娘的衣裳,问道:“妹妹,你这衣裳的款式打哪里来?在哪里买的?”
林姑娘笑道:“嫂子,这衣裳是我自己做的。”
二少奶奶不禁惊道:“小妹,你也有这样的手艺吗?”
林娘笑道:“从前和家父住在洛阳,闲来无事,手痒时就自己动动手,做的并不好。”
二少奶奶问:“这款式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林姑娘道:“是我嫌外面裁缝做的衣裳,袖摆太大,腰身太宽,穿在身上就像把人扔在麻袋里似的,除了宽敞,哪里都不得劲,所以我就自己改了,收了身,贴紧些,穿着感到自在些。”
二少奶奶道:“妹妹,这衣服可是真好看,有时间你帮嫂也剪一件可好?”
林姑娘道:“既然嫂子吩咐了,不嫌弃的话,小妹自然乐当从命。”
两人说着走到里间,只见那房屋内也是雕梁画栋,但也收拾的清秀雅静,摆设繁而不杂,看上去是书香礼仪之家,倒不像外面传说的豪奢浮夸。
两人坐着叙了一会儿话,正说着,一个丫鬟从外面进来,说:“二少爷说请林姑娘过去说话。”
林姑娘只得向二少奶奶欠身,刚要说话,二少奶奶却舍不下她,说道:“我同了你一起去,他们那么多男的,你一个人也不方便。”
说着,她便挽了林姑娘走出来,只见外边一群人同了陈正南都正说着话。
这时就听二少爷说:“林妹妹,听说你琴棋书画俱佳,刚才我和大哥有一个想法,今天你我不论其他,我和正南老弟与你,我们都以兄弟姐妹相称,仿兰亭雅聚。今日这院中梅花正开,也有残雪。新年刚去不远,你我皆作诗一首,凑出一份热闹,你看可好?”
林姑娘看了看陈正南,见陈正南端着茶杯冲着他咧嘴一笑,便说道:“既然大家都有这雅兴,小女子不才,腹中诗书有限,但也只得奉陪末坐,给大家凑个热闹,笑一笑罢了。”
二少爷笑道:“好,林姑娘果然爽快,如此最好。各位请了,书房里笔墨纸砚已经备好。”
于是,一众人跟在二少爷后面,走进他宽大的书房。
只见这书房甚是宽大,写字的有条案,画画的有画案,窗下有看书的书案。墙壁上挂满了名人墨画,各家书法。
百宝阁上更是摆满了商代的青铜鼎,汉代的香炉,唐代的三彩骏马,宋朝的钧瓷,元朝的青花,请众人落坐的也是前明的家具。
众人进来之后,小厮在各处的几案上,已经把笔墨纸砚伺候停当,挤一下,也容得下众人同时书写。
于是众人便随意找了位置,取镇纸压了纸,拿起笔、蘸了墨,或低吟,或思量。
其实众人刚才在院中都已经打下了腹稿,所以进得室内,也只是琢磨更改几个更好的字、词,便纷纷挥笔书写,一气呵成。
七八个人转眼间每个人都写出了一首诗来,二少爷收好笔之后,便道:“好,我们先从老大开始。”
这老大名叫师子荣,他将自己的诗晾在桌上,自己走到一边坐下喝茶。
二少爷走过去拿起他的诗作,读出来:“石边幽谷水边树,曾被疏花断客魂。犹恨东风无意思,更吹烟雨暗早春。”
众人听了,不禁一片叫好,老二道:“大哥,这诗做得生动,不是强行得来,正是院中景色。”
又有人说:“现在读二哥的吧。”
二少爷便拿起老二公浩的诗吟道:“小院栽梅一两行,画空疏影满衣裳。冰华化雪月添白,一日东风一日香。”
听完,大家都说好,特别最后一句‘一日东风一日香’实在是好句,不可多得。
大家品评一番后,二少爷说道:“好,下面是我的了,”说完着他拿起自己的诗作吟道:我家院中池石树, 朵朵梅开胭脂痕。不要人夸好颜色, 只留清香满园春。”
这一次更是多人击掌叫好,连声称妙,老大师子荣说道:“三弟这诗做得气派,这‘只留清气满园春’,很是霸气,别有一番风采。”
二少爷摇头道:“谬赞、谬赞,我这诗实在是充数,好,现在看看老四的。”
他说着走过去,拿起那老四宁远志的诗,念道:“忽见寒梅树,花开淮水滨。不知春色早,疑是弄珠人。”
老二公子浩道:“四弟的诗越发长进了,明显和去年不同,长进很大。”
宁远志笑着说道:“谢谢二哥夸赞。”
二少爷又走到那老五连杰的案前,拿起他的诗读道:“
才忆去年柳,又看今日梅。绿蔬挑甲短,红蜡点花开。”
老五连杰道:“三哥,你是知道我在诗词这一块最是不行的,本来是拿不出手的,可是为了不起大家的兴致,只能勉为其难了。”
大家一阵大笑,二少爷道:“老五,你今日这诗可是不差,‘红蜡点花开’这可不是妙句吗?
老五忙说:”还是看六弟的吧。”
于是二少爷又拿起老六周超和的诗去读:“桃李莫相妒,天姿元不同。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
众人自然说好,老四宁远志道:“这诗如同写人一般,从心态入手,好在‘元不同’妙在‘未肯十分红’,这样一来,整个诗的意境就高了。”
二少爷道:“的确如此,老六的诗才一向是好的,在我兄弟六人中自然是最有灵气的。”
老六周超和笑道:“哪里有灵气,只不过是勉强做得出来,见笑了。
二少爷道:“哪里就让人笑了,这诗我看是挺好。”
说着,二少爷走到陈正南面前说道:“好,现在看看陈老弟的大作。”他说着拿起陈正南的诗读出声:“寒水一池春数枝,清香不减雪残时。树高石低无人见,唯余清香静水知。”
大家听完,不禁有多人击掌。
老二公浩道:“这位陈老弟虽然最是年少,可是这诗做得却是别开生面,别具一格,全诗没有提‘梅’字,却有梅韵,梅味,梅意,实是佳句。”
陈正南微笑道:“谢谢各位大哥夸赞,小弟今天斗胆敢来这里,只是因为二少爷的一番好意邀请,不敢拂了他的面。我在这里也就是滥竽充数而已,实是不敢承受这样的夸赞。”
老五连杰道:“老弟,你这个滥竽充数,充得可真是好,这诗做得不一般,我等如你这般年纪时,却是做不出来。”
二少奶奶笑道:“好了,这刚才都是你们男的,在这里互相夸来夸去,一个劲对拍马屁,现在轮到我林妹子的诗了,你们也都听听才说。”
二少爷慌忙走过来,拿起林姑娘的诗小声读了一遍,连连点头之后大声说道:“林妹妹这诗才是今天最难得的佳句,我且读与你们听听:“有梅无寒不精神,玉尘无诗俗了人。小聚诗成院残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老四道宁远志道:“小聚诗成院残雪,好,我最喜欢这一句,意境好,正是今日雅聚之写照。”
陈正南也道:“玉尘无诗俗了人,这句更妙。”
老大师子荣道:“林姑娘这诗做得不是一般的好,我看,作诗理当如此,抒发真性情,写出本真,林小妹这诗风格别致,当数今日第一。”
林姑娘微笑道:”各位大哥谬赞了,我这诗只是随便应景,哪里有那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