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实在是,太破败了吧?
我从没见过这么简陋的家。
院子里,总共只有三间房子,还塌了一间。
而且,看起来,塌了的那一间,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直到现在都还没修起来。
家里的主人,不是穷就是懒,或者二者兼顾。
刘阿姨估计想的也跟我一样,皱了皱眉。
但很快,她就想通了。
来之前人家就告诉过她了,牡丹爸没有工作能力。
这样看来,家里是真可怜。
“二牛!”
二舅喊了一嗓子,“二牛,领养你家孩子的人来了!”
他喊了好几声,才有个男人出来。
男人手里攥着个酒瓶,已经快见底了。
他脚步虚浮,脸上笑得鬼迷日眼的。
“啊,来啦?钱准备好了?”
就这一句话,立马让我讨厌起他来了。
那好歹是他亲生女儿。
虽说刘阿姨收养她,是领她去过好日子,比在这地生活要好。
但他居然没有一点舍不得,张口就问钱。
牡丹爸冲着屋里喊了几声牡丹,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怯生生地走了出来。
一见她,我就有点心疼。
中间人说过,姚牡丹今年七岁了。
可她瘦小的样子,看上去顶多只有五岁。
现在是夏天,她却趿拉着一双不合脚的破棉鞋,身上的衣服明显不合身,露着脏脏的肚脐。
牡丹爸把她拽过来,用力一推搡。
姚牡丹差点摔倒在地上。
“哎?!”
刘阿姨急忙扶住她,“你怎么推孩子?!”
牡丹爸惺忪着醉眼,笑嘻嘻,“这孩子不懂礼数,不过还好,年纪小,你慢慢教就会了。钱拿来了吧?给我钱,人你领走。”
还真是三句话不离钱。
姚牡丹挣开刘阿姨的手,退到一边站着。
她有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小兽似的清澈。
看了叫人忍不住心疼。
刘阿姨蹲下身,问姚牡丹,“牡丹,你愿意跟阿姨走吗?阿姨那吃的好,住的好,还能送你上学,你愿意吗?”
姚牡丹应该是也感觉到了刘阿姨的善意。
但她还是再一次挣脱了刘阿姨的手。
她怯怯地看着刘阿姨。
“我要等妈妈和姐姐回来。”
她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一记耳光就落在了她脸上。
姚牡丹不敢大声哭,只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你干什么打孩子?!”刘阿姨惊呆了。
牡丹爸沉着脸,一手指着女儿鼻子,咆哮。
“告诉过你多少回了!你妈跟野男人跑了!那个骚货不要你了!你姐也有样学样,都找野男人去了,不要你了!”
姚牡丹终于开始放声大哭。
刘阿姨的脸上,除了心疼,还有尴尬。
我们谁也没想到,来领养遇到的,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家庭。
“这样吧。”刘阿姨开口,“先别逼孩子,让我跟孩子熟悉两天,再说别的。“
牡丹爸不是那么乐意,“那钱……”
“该给你的,一分都不会少。”
我看得出来,刘阿姨已经是在忍着脾气了。
也是,像牡丹爸这种酒鬼无赖,我以前也没见过。
二舅在中间打圆场,说是得让孩子先熟悉熟悉,毕竟是合法领养,不是人口买卖。
刘阿姨提出要去看看姚牡丹生活的地方。
牡丹爸看上去就不怎么情愿,但还是同意了。
一进到房间,我就被那股子味道给熏一跟头。
房间里,霉烂味,脚臭味,酒臭味,全都夹杂在一起。
牡丹爸指着里面的屋子,“就那。”
屋里只有一张炕,角落堆着一堆破棉絮。
那就是姚牡丹睡觉的地方。
刘阿姨心疼得不得了,我妈也挺唏嘘。
好好的一个孩子,就住在这样的环境里,是挺可怜。
我看着眼前,脖子上突然有些痒。
我摸一下,凉凉的。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
但很快,又有一滴什么,滴在了我的后脖颈上。
大晴天,哪会漏雨?
我不耐烦地抬头往上看。
只一眼,我立马僵在了原地。
房梁上,吊着一个女人。
女人眼球暴突,几乎要被红血丝撑爆。
她舌头探出来三尺长,冰凉的涎水,从她舌尖滴答下来。
我身上顿时一阵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刚才我摸到的,就是她的涎水。
女人仿佛感应到了我在看着她。
她的身体,缓缓转了转。
那一双暴突的眼球,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佯装冷静,其实心里早就尖叫了起来。
墨离说,这地方不太平。
果真不太平!
进门就见鬼!
窗户开着,风一吹,她的脚尖就开始晃动起来。
每晃动一下,都擦过我的头皮。
我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墨离在我怀里,他抬起头,喉底发出一声低吼。
女人眨眼间便不见了。
我心头这才一松。
墨离给我递了个眼神,告诉我别怕,不是什么厉害东西。
但刚才脚尖扫在我头顶的感觉,好像还在。
我赶紧换了个地方站。
刘阿姨他们,把带来的零食衣服,给姚牡丹拿了进来。
姚牡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小脸激动得红扑扑的。
刘阿姨摸摸姚牡丹的头,“牡丹,别怕阿姨,阿姨只想对你好一点。”
姚牡丹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但她能感知到刘阿姨的善意,到了傍晚吃饭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多了许多。
二舅招呼我们回去吃饭。
在姚牡丹家,没什么可吃的。
刘阿姨执意要带上姚牡丹去吃饭,二舅也不好说什么。
人一多,车就坐不下了,我陪着刘阿姨和姚牡丹,徒步走回去。
刚一踏出房门,我的头忽然一阵晕眩。
我能感受到,一束目光正打在我们身上。
那目光算不上友好。
我下意识回头。
那女人又出现了。
从窗户,正好可以看见她一半身子。
没有风,尸体却在晃晃悠悠。
她的视线,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我们。
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好久都没有过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了。
“怎么了?”刘阿姨关切地问我。
“没什么。”我冲她僵硬的笑笑。
她也看不见,就算我说了,她八成也会以为我在胡言乱语。
但,那女人是谁?
姚牡丹的妈妈和姐姐早就离家出走了。
看她模样,也是个年轻女人。
为什么会吊死在姚牡丹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