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出来的是老陈。
他是负责看守太平间的人。
能做这工作的,别的不说,胆子一定比常人大。
能把他吓成这样的,不知道是什么。
“院、院长,这活儿,我,我干不了了,我要走,让我回家,我不干了,不干了!”
老陈面如死灰,身体抖得筛糠一样。
“到底怎么了?”
曹院长也看出了不对劲。
他冲我们示意,让我们先进太平间再说,不要在这吵吵嚷嚷,引人注意。
但老陈死活不进去。
曹院长好说歹说,又见人多,他才愿意跟我们一起进来。
一进太平间,四周的温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曹院长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老陈指着新来的一具尸体。
那尸体还没来得及放冷冻柜,正躺在正中央的铁床上,盖着一层白布。
不过,那白布是歪斜的。
只这样看,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老陈牙齿咯咯作响。
如果不是有我们在,他估计死也不肯踏入这里一步。
“这具尸体,是今天刚送来的。”
“我按照正常顺序,检查完了以后,就准备放冷冻柜了。”
“可是,可是……”
老陈哆嗦着,好不容易才把后面的话说完。
“我一转头,就发现,尸体,尸体的肚子在蠕动!”
“我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愣了好一会儿,才敢过去。”
“结果,我一掀开白布,就发现——”
老陈用力吞一口唾沫。
“他的内脏,全都不见了!”
又是内脏?!
我心底隐隐一惊。
曹院长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他,“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医院的太平间,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更不可能有大白天堂而皇之就过来偷死人内脏的。
“不信你自己看!”
老陈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曹院长走过去,掀开白布。
我清晰地看到,曹院长的整张脸都抖动了一下。
曹院长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怎么可能?”
我大着胆子,凑上前,看清了尸体的模样。
这是一具男尸,微胖。
按理说,这个体型,他的肚子应该是凸出来的。
然而,他的肚子非但没有凸出,反而还凹陷了进去。
肋骨以上的丰满,与肋骨以下,肚子的凹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曹院长还是不相信老陈的话。
尸体上一道伤痕都没有。
连一丝伤痕都没有,内脏又怎么会消失不见呢?
起初,我也这么想。
但老陈一口咬定,他见过的尸体多了去了,这具尸体,只可能是没了内脏,才会是这副模样。
“这一定是闹鬼了!”老陈哆哆嗦嗦地说。
曹院长脸色阴沉下来。
曹院长不是无神论者。
但医院这种地方,是不可以宣扬鬼神之说的。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能解决。
做ct透视,看他肚子里,到底有没有东西。
结果一出来,曹院长被打了脸。
男尸的胸腔里,腹部,里面全都是空空的。
心肝脾肺,一样不留。
他的内脏,就在老陈眼皮子底下,全部消失了。
曹院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对医院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可想而知。
我跟沈青云对视一眼。
我俩想到了一处。
男尸内脏消失不见这件事,一定跟那个喊饿的女孩子有关。
只是,我们想不明白一件事。
她饿,那又为什么不要我们的供奉呢?
出现在我眼前,不一样的标本室。
喊饿的女孩。
内脏不见了的尸体。
这三者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
我拧紧眉头,深思。
有件事,我始终无法忽略。
那天,出现在我眼前的,没了我哥和沈青云的标本室。
我总觉得,它有什么异样。
只是我还没发现。
也许……
对了!
我猛地瞪大眼睛。
那天的标本室,的确不一样!
我喊沈青云和安飞赶紧跟我走。
我要去证实一下,自己的想法到底是不是对的。
我是第一个冲进标本室的。
我头也不回,冲到了标本室的尽头处。
这里的标本,都是按照时间存放的。
最尽头,最角落的,也是时间最久的。
我蹲下身,盯着那些标本瓶上的标签。
我将它们,和那天的标本室对比——
果然不一样!
这些标本,都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尽管被保管得非常好,却还是免不了标签的老化,泛黄斑驳。
可那天,我走进的那处幻境里,所有的标签都是崭新的。
所有的标本,都是崭新崭新的。
我随之又茫然起来。
我意识到了不同之处,但这又意味着什么?
我紧盯着眼前的标本。
恍惚间,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丝波动。
标本瓶里,被什么搅动了起来。
不对,我没有看错!
我用力眨了下眼睛。
标本瓶后面,出现了一只手。
那只手,苍白而单薄。
它正穿透玻璃瓶,抓向瓶子里的内脏。
这只手,应该就是这件事的关键了!
我顾不上别的,一冲动,用力一把攥紧了那只手。
我居然抓住了它。
透骨的寒意,铺满了我全身。
那只手的冰凉,是只有死人才会有的温度。
我大叫,让沈青云他们快来。
然而却没有人回应我。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我转头看去,标本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
沈青云和安飞都没有进来。
他们不会扔下我一个人不管才是。
难道他们被什么神秘的力量,挡在了标本室之外?!
我顿时慌了。
我想松开那只手。
但那只手却不罢休了起来。
它死抓着我不放,并不长的指甲,似乎要刺进我肉里才罢休。
我拼命向后退,它用力往前扯。
它的力量之大,出乎我意料。
我踉跄了一下,整个身体都被拽了过去。
那感觉,像是一层不会打湿身体的水,过滤了一遍我的全身。
我摔倒了。
几瓶标本,在我倒下的时候,摔下来,碎在了我的脚旁。
在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气息里,我睁开眼睛。
我的手上,已经没了那只手的力度。
它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我慌忙站起来,随即,茫然地看着四周,这里……好像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