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昭也会对江清动手这件事似乎让宋会很高兴,他靠在树下笑得开怀,引来小五无语的眼神也毫不在意。
她很奇怪于宋会对桑昭这种奇特的纠缠,忍不住出声问他:“你跟着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了名?为了利?你——”
“老子可不是跟着你们,小屁孩。”宋会打断她,一指桑昭的背影,“老子是跟着她。”
他往树上一靠,视线在江清和裴如玠,以及另一边的徐锦和郑月身上来回巡视,打量几人的面容,穿着,神色,咬着牙哼笑一声:“我跟那些读了什么圣贤书的人可不一样,我知道该怎么做一把趁手的刀——”
他选择性遗忘了之前在桑昭和张荷之间进行取舍一事,面上显出一种志在必得之意:“恶人我敢杀,好人我也能下得了手,什么老弱妇残我也能下得了手......”
小五:“?”
小五再次沉默,对他能以此为骄傲而好笑。
“什么名什么利的......”宋会嗤笑一声,思及桑昭那一身玄乎其玄的力量和能让伤口愈合的药,低喃,“我看她这个人玄乎得很,跟着她,我说不准真能赚些什么,就算不赚什么,我应该也能好好活着......”
要是能让他弄清楚那药的来头就好了。
小五没清楚他话里的意思:“你如果只是想活着,找个清净地方避世隐居,你一身好功夫,也能好好活着。”
宋会侧头瞪她一眼:“凭什么。”
他“哼”了一声:“我这辈子有这样的机遇,小时候被人卖来卖去,吃了这么多苦,做了主人家的杀手,学了一身功夫,杀了那么多人,还遇见了桑昭这样的人,凭什么要悄无声息地活着?!”
他上下打量着小五:“你不对劲啊小屁孩,怎么?你想赶我走啊?”
小五没说话。
宋会哼笑一声:“说起来,她身边那些人,要么身手好,要么有权有钱,再要么就是养一些奇怪东西的怪人,你呢?问我为什么跟着她,那你呢,你为什么跟着她?她又为什么让你跟着,你之前还没回答我呢。”
“我么?”
小五神色冷静,望着宋会的双眼笑笑,“你跟着昭姐姐是为了活下去,或者是为了活得张扬精彩,我自然也有目的。”
宋会轻声“嗯”了一声:“什么目的?”
小五道:“法不成法,世道艰难,百姓困苦,才有你我这样的人,我跟着昭姐姐,希望有朝一日,律法不只是纸上的空话。世间罪恶,也不再需要以暴制暴才能遏止。”
“......”
宋会微愣,沉默片刻后,毫不掩饰地嘲笑,“小孩,你这不叫目的,叫做梦。”
小五:“我——”
“闭嘴,还有——”他恶狠狠道,“谁跟你是一样的人!”
他“啧”了一声:“烦人的小孩。”
他烦躁地别过头去,正好看见岸边张绪跪坐于地,拿着帕子为几个小孩擦脸,小孩围在他身边,仿佛他是什么英雄,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烦人的小白脸。”
江清揉着肩膀,面上却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笑意:“说起来,我很早之前,还想过为什么卫鹤为什么会突然认了义妹,还以为他只想推个做戏的人出来揽名声谋事,但他对你又过于重视——”
他低低笑了笑,放轻了声音:“如今想想,我能试出来的东西,他那样的人,难道试不出来?”
他揉完肩膀,撑着脸盯着沉默不语的桑昭:“太祖的遗言,女郎知道吗?”
桑昭瞥他一眼,别过眼去:“不知道。”
“莫使百姓再历越末。”江清道,“太祖驾崩前,抓着太宗的手,告诉他,子孙后代,不要让百姓再经历越朝末年那样的灾祸。”
他笑道:“但后来民间流传起太祖和桑女的故事,不知道从哪一个说书人开始,太祖的遗言变成了——将赴黄泉,盼君相送。”
江清耸了耸肩:“情情爱爱嘛,总是遗憾更叫人记得深一些,太祖榻前可没神女来相送,故而在各个版本的故事里都是一段遗憾。太祖驾崩前,精神尚好时,关于桑女的话只有让太宗把那些字画烧给他。”
“太祖的尸身也不可能不在皇陵。”江清含笑瞧着桑昭,“不知道这些事也就罢了,但那句编造的遗言,和太祖尸身在桑山的传说,民间应该流传挺广吧?女郎怎么也不知道?”
他微微凑近了些:“是不是,卫鹤给你讲太祖和桑女时,一时疏忽,漏了民间这些传说?”
她总不能是哪家贵族养在别处,但多年不曾接触过外界的女儿吧?
但也不像啊。
江清重新回忆了一遍卫鹤的态度,桑昭本身的古怪,胡乱猜测:“女郎之前让我脱离俗世进桑山,难不成,桑山上真的有人居住,当年桑女的后人一直住在山上?”
他正处于一种堪破秘密的兴奋之中,思及此,只觉得自己的猜测十分合理,愈发来了兴致:“太祖既然能有那些字画,史书上也有记载,那当年肯定是有桑女这个人的。”
他双眸微微发亮:“或许当年的桑女便是住在桑山的,只是后来回家了而已,她有了自己的爱人,有自己的孩子,血脉流传下来,只是没想到自己与太祖的事流传这么广。”
什么帝王神女,其实只是一段郎有情妾无意的往事,或许那一族当真与桑女有什么关系,桑昭一身怪力也是她这一脉的遗传,当年那女郎居于桑山,当时又已有关于桑女的传说,故而更给那位女郎添了几分玄秘,将她看作传说中的桑女,再加上当年女郎归家之后,太祖心有遗憾,念念不忘,后来这段往事传开,便成了如今流传甚广的帝王与神女的故事。
江清轻咳一声,对自己在心底编排太祖和桑女感到抱歉。
桑昭沉默:“......你们太祖,应该也没想到自己和桑女的故事被这么多人知道。”
“我们太祖?”
江清意味深长地重复一遍,“哈......这事能传开,不都是因为太祖自己写的那些话,还有那本不知道真假的宦臣林嵩的手记,而且那些字画,能流传下来,也是因为当年太祖让烧给他,太宗没烧啊。”
他笑了笑:“我猜对了吗?桑女郎?”
桑昭没说对也没说错,江清从她平静的面容上也看不出什么来,只听她说:“保密,不然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