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拂池在池边闭上眼睛。
裂隙中渐渐走出一个帷帽女子,指尖生出一点翠色,试探性地在谢拂池身上碰了碰。
毫无反应。
女子并未放心,召唤出藤蔓将她紧紧缠住,才走过去,俯身抬起谢拂池的下巴,仔细端详她,忽而喃喃道:“确实有几分像,不过可惜了……没想到有一天哥哥你竟也会为情所困,自绝于道。”
谢拂池眼睫一动,又百般克制住。
女子又摸摸她的头,一缕翠色灵力顺着她的眉心涌进去,温润柔和,渐生睡意。谢拂池大呼不妙,握住剑地手不受控制地松开来。
只是想诈她一诈,谁知竟如此谨慎。
谢拂池强撑着睡意,手腕一动,剑气如刃割开藤蔓,快如闪电般向女子的面纱揭去。女子早有所觉,快速避开,手腕上一道金光化藤向谢拂池飞去。
谢拂池体力早在刚刚已经耗尽,此时体内眠咒催动,竟一时无法接下这一击。
她使不上一点儿力气,咬咬牙,手中悄然聚起一团赤色的光。
却在下一刻,一个人影猛然抱住她,中止了她所有的想法。
金色的藤,冻结在空中,像雪雕的塑像。
女子眼中掠过一丝愕然,却也没有继续出手,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时嬴,随即隐入草木深处,气息随之不见。
时嬴没有追去,只是为谢拂池注入一道灵力,助她驱散眠咒。
“好点了吗?”
“没事。我们先进去救人。”
谢拂池指着那个缝隙,“闻昼好像在里面。”
时嬴眼眸浮现一丝冷意,道:“他的死活,与我无关。”
谢拂池道:“哦,我其实也不是很在乎他的死活,只是随口一说,那我们走吧。”
说着,她就拉住神君的手臂往外走,“这里的谈老板竟然是魔族,我正好回去通知晏画,让她来查查这里的底细。”
时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不反对。
谢拂池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察觉到你有危险,就来了。”
谢拂池“咦”了一声,“难道你在我身上放了什么东西?”
时嬴微笑轻声说:“你猜。”
“不猜。”谢拂池摇摇头:“你知道我去哪也无妨,我又不做亏心事,只是这样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
“你知道我,我却不知道你。”谢拂池若无其事地开口:“万一帝君又为了哪位红颜知己去求药,不远千里去求药,我总要知道你在哪吧?”
话刚说完,就觉一双含笑的眼眸紧紧落在她身上,谢拂池看向一旁,故意不去理会他。
琉璃馆的大门近在咫尺,时嬴还是没有任何回头的打算。
谢拂池终于忍不住,道:“闻昼虽然蠢了点,但终归和你数千年的情谊,不如顺手捞他一把?”
“不。”时嬴步伐微顿,语调平稳地说:“我从不原谅背叛之人。”
“他也不算背叛你吧?”谢拂池试图劝服:“他当年要砍的人是我。”
“有区别吗?”
谢拂池一噎:“还是有一点的,更何况嬛女也不见了,我有一件疑惑很久的事要去问她,你就当是为了解开我的心头之谜。”
“你要救嬛女的话,”时嬴盯着她,唇角一点一点勾起,“可以。”
切,明明自己也说想救闻昼的,但不这样说,他是怎么都不会回头的。
谢拂池好气又好笑地拉住他的袖子,“那我们赶快去吧,等会裂隙都要合拢了。”
裂隙之下,是一座空旷的地宫,有着高高的殿顶,墙壁每隔几步有一个凹槽,放置着一盏灯,灯芯是一颗名贵的夜明珠。
谢拂池守在裂隙外,时嬴则走入缝隙里破阵。
闻昼每一丝进入经脉的空气,都开始稀薄,灵力亦在飞速流逝。
反噬的灵气同钝刀割肉,一点点撕扯着血肉,他放剑盘腿坐在角落,空气中似涌动着什么邪恶的气息,令他心中渐生暴戾。
嬛女的目光落在妖君身上,妖君闭着眼,
嬛女咬了咬自己的唇,在心里轻嗤一声,谁会来救她?又有谁会来救他们?
等了许久,依旧没有人没有来,石室中空气愈发浓厚,不知道这个阵法竟会如此可怕。
在这法阵中,嬛女觉得浑身都难受,仿佛有座无形的山,压得灵魂都沉甸甸的。
她曲起手指,露出尖尖的指甲,慢慢靠近正在调息的闻昼。
石门忽地一震,外面法阵被人破开,翠藤根根破裂,伴随大量空气涌进来的,还有一道极寒冰气,瞬息刺穿嬛女的胸口。
嬛女只来得及短促地哼了一声,就垂头倒了下去,一双秀眸哀哀看向闻昼,流露出无限可怜。
闻昼忙抱住她,锐利地看向来人。
素衣少年背光而立,看不清神情,语调平静:“出来。”
闻昼一声不吭,抱着血流不止的嬛女走出来,行至神君身边,眼见要擦肩而过,他忽地一掌袭去,直击时嬴的命门。
在即将接触到他的那刻,时嬴眼瞳倏尔一片银白,像无垠雪原,幽冷淡漠。
时空凝滞,落针可听。
闻昼还维持着那个袭击的动作,掌间焰火缭绕,睁开的眼睛里缠绕着淡淡的紫黑色。
时嬴的指尖划开他眉间的肌肤,一团淡灰的怨气从闻昼的体内涌出来,在他手指间缠绕,倏尔消失。
他推开闻昼,面无表情地朝石室里走去,翠藤试图拦住他的去路,他淡淡扫视一眼,尽皆退让。
一记仙诀打在祭台上,一枚青色神印缓缓浮出,这枚注入了一位上神所有力量的神印,正散发出无尽的光辉与灵力,镇压着祭台下的躁动的怨气。
只听“咔嚓”一声,神印裂开缝隙,底下怨气波动翻涌。
身后脚步声轻柔,停在神君三尺之外。
帷帽飞扬,女子伸出手,为神印注入力量,源源不断的灵力进入神印,裂隙缓缓合拢。
女子却因损耗过多,低头咳出血来。
时嬴冰冷的眼眸中毫无波澜,“你的力量终究是不够,千年之前如此,千年之后亦是如此。”
女子拭去唇边血,幽幽一笑:“没办法,我本就不擅长作战,只是没想到你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