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拿着手机,感觉天旋地转,很多种情绪涌上心头。
梁群峰去世了?
牺牲了?
还是连救三个落水儿童牺牲了?
怎么可能?
他可是汉东省的政法委书记啊!
那么一个揽权又贪生怕死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救人,而牺牲自己呢?
错了,一定是搞错了。
祁同伟颤巍巍掏出一支烟。
这烟还是梁群峰昨夜留下来的。
点燃后,猛吸一口,还是不相信这是真的。
昨夜还在一起吹牛打屁的老梁就没了?
不可能。
肯定是搞错了。
“祁处长你在听吗?”
“在的,肖部长。”
“梁书记留下来的礼盒应该是给你的,要不找个时间,你来取一下。”
“好。”
礼盒里的钢笔,跟了梁群峰二十多年。
昨夜他就想送给祁同伟。
不过祁同伟没要,还说梁群峰抠抠搜搜,送个东西都不大气。
现在想想,莫名有些酸涩。
怎么说呢?
这种感情太复杂了。
祁同伟恨梁群峰,可也感激梁群峰。
最关键的是,梁群峰是救人牺牲的,再多的恨意,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肖部长,我今天会回京州一趟。”
“好,肖书记已经在着手后事了,他也想见见你。”
“知道了,大概下午到。”
挂掉电话,祁同伟面色惨白。
见状,林恩恩担忧问道:“祁处长,怎么了?”
祁同伟深吸一口气,“我马上要去一趟京州,这里先交给你们,一定注意安全。”
“那我呢?”孙连城焦急道。
“你和我一起去京州。”
“太好了。”孙连城长舒一口气,“感谢祁处长。”
祁同伟想了想,又拨通了翟静春的电话,让他多派几个同僚过来支援。
顺便再找两个潜水员。
电话打完,再次看向陆亦可,又一次叮嘱道:“小陆,和赵立春的斗法已经到了收尾阶段,最迟傍晚,检察院的同僚会带着潜水员过来支援,找尸体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
“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对了,去水库时,避开眼线,最好选在深夜,我明儿就回来,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收到。”
嘱咐完陆亦可,又看向林恩恩,“你也一样,别占着会一点拳脚就毛毛躁躁,确定尸体在哪后,先别急着打捞,一切都以自身安全为主。”
“收到。”林恩恩点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该说的都说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
祁同伟不再逗留,带上孙连城,又找上高育良,向京州出发。
当高育良得知梁群峰去世后,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黑色镜框下的双眸,红了一圈。
他是梁群峰点的将,对他来说,这就是知遇之恩。
文人最看中什么?
恩情!
哪怕高育良是一匹良驹,可没有梁群峰的引荐,他也是一块被抹布盖住的黄金,永远无法发光发亮。
一路无言。
三人来到京州时,已经是下午两点,毒辣的阳光下,祁同伟没感觉到一点热。
梁群峰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太平间。
遗容不是很好看,因为被水泡过,肚子鼓鼓的,脸上皮肤褶皱在一起。
与之前的政法委书记判若两人。
周围哭泣声不断。
尤其是梁璐,她趴在尸体前,已经哭晕了好几次。
高育良楞在原地,再也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落下。
祁同伟似乎也被这悲伤的气氛感染。
莫名的堵得慌。
“老梁……”
冲着安静的尸体,祁同伟轻轻喊了一声,酸涩不停涌上心头。
他不知说什么好。
最起码,他觉得梁群峰不应该这样死去。
他还有很多事没和ZY交代。
也没有得到自己的原谅。
他怎么就这样死去了呢?
他昨日还说,等退下来之后,要每天锻炼,争取活到一百岁,熬死肖鸿运。
可肖鸿运还好好的,他却没了。
最让祁同伟诧异的是,这个老家伙自私了一辈子,最后竟然为了救三个孩童,搭上了性命……
不应该这样。
梁群峰也不是这样人。
两世为人,祁同伟以为自己对梁群峰是相当了解。
如今看来,他还是错了。
原来,他并不了解这个老头……
也就在这时,身着白衬衫,黑西裤的肖鸿运走了过来。
他拍了拍祁同伟肩膀。
递来一个礼盒。
是梁群峰昨夜没送出去的那个……
“同伟,这应该是梁书记给你的,里面还有两句话。”
祁同伟一惊。
不是一句话么?
接着,又一次打开礼盒,熟悉的钢笔,以及熟悉的字迹。
“赠:小友祁同伟”
拿起钢笔。
赫然发现,礼盒底部还有一张细小的纸条。
纸条上也有一行字。
“赠:年少时的自己,舍得一身剐方能干政法”
祁同伟不停深呼吸。
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梁群峰为什么会舍了性命营救三个孩童。
原来,这老头找回了年少时的自己。
昨夜吹牛打屁时,梁群峰也说过,看今日的祁同伟,就像看昨日的自己。
这老家伙,也年少轻狂过。
鲜衣怒马过。
只是在官场沉浮一段时间后,失去了初心,丢失了年少的自己。
当他找回那个少年后,舍身救人也就理所当然了。
“同伟,找个地方聊聊。”
“好。”
跟着肖鸿运,祁同伟来到了户外。
夏日仍未过去。
蝉鸣声依旧不断。
躲在梧桐树下,祁同伟点了递给肖鸿运一支烟。
“早戒了。”肖鸿运摆摆手。
“这烟是梁书记昨夜留给我的,确定不来一支?”
闻言,肖鸿运犹豫片刻,还是接过烟,点燃。
烟抽到一半,肖鸿运轻轻叹了一声。
“世事无常,几天前梁书记刚找过我谈话,说什么要退居二线,还劝我一起去ZY,把个人问题交代清楚,可想不到,这老小子坑了我,他自己手一甩,争取了一个好名声,没了。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去ZY交代问题,老狐狸玩得真溜啊,不佩服都不行。”
“这话他也和我说了。”祁同伟轻声道:“昨天,梁书记去过吕州,和我也说了很多。”
“我知道。”肖鸿运没有意外,“老小子说了,他很看好你,说你将来的仕途,不会比他低。”
“没其他的了?”
“有。”肖鸿运苦笑一声,“他说,你是大才,他要是提前退了,让我多帮衬你一点。”
一语成谶。
梁群峰不是提前退了,是直接没了,肖鸿运站起身,“同伟,我原本打算这两天去ZY,不过考虑到你在和赵立春打巅峰赛,我打算推迟一段时间。”
“推迟?”
“恩。”肖鸿运挺直腰板,“去ZY前,我想给你撑撑腰,为了梁书记,为了余幼薇,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吕州百姓!我现在还是汉东一把手,有困难,直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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