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光透射下来,照的水面波光粼粼。
皂角衣粉的香气萦绕鼻尖,打出来的泡沫顺着水流飘远,青夏捶的手酸,刚洗好了大爷的衣裳,正去挂上,回来清洗家人的衣服时,就听到这一句问候。
她抬头看去,来人约莫同她差不多的年岁,可却打扮的要比她更为华丽,一套齐整的头面戴在头上,水粉的衣裳衬的整个人光鲜亮丽,她站在桥上看着自己,俏皮的笑笑。
说着话人就走近了。
“连姐姐这样看着我,可是不认得了?”
青夏想了半天,离家四年,有些人确实很陌生,可她联想到这些日子,听过的人和事,再加上面前的人这一身行头,也不难想到她是谁。
“你…是双喜吧?南叔的女儿。”
南双喜呵呵一笑:“是我呀,没想到和姐姐四年不见,姐姐还能认得出我来,这次回来,很多人都说我变了模样,快认不出了呢。”
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有意无意的露出了手上戴着的一双翡翠玉镯,青夏看了一眼,笑笑。
南双喜也暗暗打量着眼前的连青夏,这次回来听家里人说了不少奇闻趣事。
其中最让她感兴趣的,就是当初自己卖身的连家姐姐。
家里人将她夸的跟什么似的,又说这些年她拿到的月钱都寄回了家里,都盖上好屋子了,又说连家当年苦哈哈的,吃了上顿没下顿,如今鸡鸭鹅都喂起来了,几头猪也都喂的膘肥体壮的,连家的人也都过得体面,置办了几身不错的衣裳,在村里也算是过的去的人家了。
她便奇了,当初连家将姑娘送出去卖身为奴,他家也寻了一样的路子,她也出去做了奴婢,可这些年攒下来的银钱根本就没几两,更别说都寄回来给家里重新翻修屋子了,家里人说话,话里话外都是在捧她,而暗暗责怪自己没能给家里带来实际的好处。
若只是丫鬟哪里来的那么多银钱?如今一看她,更是还不如自己这么体面,一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头上戴的更是没有什么装饰的木簪子,竟是连铜簪都带不起,这样的她哪里像是家里人说的那么好?
想到这,她不由得抚摸起尚且平坦的肚子来,隐隐觉得自己高她一头。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听说你如今有了喜事,本是该上你家去祝贺你,只是家中长辈生病不方便走开。”青夏客气道。
她这么一说,南双喜更是觉得有脸面,笑说:“哎呀,什么喜事不喜事的,都是运气,我也在外头伺候了人这么多年,该是我福气到了,总算能翻身做回主人了,倒是姐姐这般貌美,不知如今过得如何呀?”
不等青夏开口,她连声道:“我伺候的那家是做生意的,家中有些资产,前头几个姨娘生的都是女儿,夫人更是没个孩子,所以…我也算是福到头了,如今家里上上下下都盼着我这个孩子呢。”
她说着,自得一笑。
看着她得意的模样,青夏亦笑笑,知道她并不关心自己过得如何,今日来恐怕只是为了显摆自己,便也没想着回她什么,将手中的水抹在布裙上,问:“在这站着风吹着也不好,咱们进屋去坐会儿吧。”
南双喜看了眼她家的篱笆院,正想抬脚过去,忽然见那边走来一人,身姿挺拔,面容英俊,一身黑衣显得庄重,头上那顶冠都不便宜,直直朝着她们这边走来。
清源走到她们跟前,行一礼,道:“夫人怎么自己洗起衣裳来了?这些放着属下来做就好。”
说罢,自顾自的去了河边,拿起棒槌洗衣,抬头又笑说:“夫人回娘家来,事事亲力亲为,只怕爷看了要心疼了,这些事情以后还是交给属下来做,千万别累着您。”
站着的两个女人都懵了。
南双喜指着他,不可置信的小声问:“你家如今都请得起随从了?”
青夏从他口出狂言中回神,忙摇头:“不是我家的……”
“哦……连姐姐,你在外都成婚了?怎么没听说呀?他叫你夫人,那你……”
青夏也懵,好端端的他干什么就要叫自己夫人。
下意识的抬头往屋里看去,果见窗户那里闪过一道影子,只捕捉到了个衣角,可分明就是她今日找出来的一身蓝衣让他好换的。
他醒了?
他唆使的?
“这……”
看她面露难色,南双喜脸色也不太好看,一想到方才自己在她面前显摆的样子,可现在,这么英俊潇洒的男人竟只是她家里的一个仆从……真是不知她如今过的什么日子,又嫁了个怎样的人家?
“你…姐姐你也太低调了,你穿的这样,我还以为你还在哪家做活呢,只是不曾听说你嫁人了啊。”
都是村里的邻居,青夏本不想骗人,可此时又关系着家里的名声,这个南双喜如此虚荣好面子,她只怕自己立马否认,到了她嘴里就会传的不成样子。
遂打起马虎眼,说道:“我也是机缘到了,双喜啊,此事没几人知道,你可以帮我保密吗?”
南双喜有些不自在,本以为自己出去一遭,如今伺候了富贵人家,还怀上了孩子,再回来已经是了不得了,可眼前的这位,不显山不露水,根本不知几斤几两,万一是个大的,她也不敢去得罪。
“这当然了,姐姐今日就当我没来过。”
“呃……倒也不必……”
“姐姐,那我就先走了,还有几户人家不曾拜见呢。”南双喜说完,提着裙子就走了,笑容颇有些勉强。
“那你慢走。”
南双喜悄摸摸的来,又悄摸摸的走,青夏目送她直到走远听到后面的清源嬉笑一声,说:“不知哪里来的稀罕客,耍面子都耍到姑娘面前来了。”
青夏回头,目光不善的看着他:“现在就是姑娘,不叫夫人了?”
清源忙为自己喊屈:“属下冤枉啊!是大爷他,他看出那个女子在姑娘面前显摆,就让属下来替姑娘赶走她。”
青夏揉了揉眉,神色无奈:“她没什么恶意……”
“呵呵,确实没什么恶意,就是傻眼看人低呗,姑娘回到娘家衣着朴素,行事低调,她那太过招摇了,我一看就知道,她那头面不值几个钱,倒是花里胡哨的。”
青夏:“……”
“早知道到这儿还能遇上攀比的人,姑娘就该把家里的几套头面都带上,随便一套也能晃瞎人的眼。”
青夏:“你真是够了……”
“嗐!我这不是不想姑娘输嘛!”
青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