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之前,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在万青书院会是这些人此后最松快的日子。
万青书院因为有曾老夫子坐镇,真老夫子又名声在外,这里很得官场看顾,可以说万青山,万青书院是十分安静又悠闲的地方。
除了偶尔夫子教训学生的时候闹得鸡飞狗跳以外,寻常都是很安静的。
话说回来,那日他们一行人安顿好以后,青夏和田田本是要陪着宋溓一起去见老夫子。
却被他留了下来,只身独去见夫子,二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安安心心的待在院落。
继续收拾这些日子会用到的东西,尤其是大少爷那屋,预备在他回来之前,将他平时用到的笔墨纸砚,还有寻常会换的几身衣服都找出来。
田田找的都是华服,说是华服,其实倒也没那么夸张,只是那料子一看就价值不菲,青夏只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说道:“这里的人都很淳朴,而且我看了,大多都是统一采购的料子做的衣裳,不知书院会否有别的安排,咱们挑选几件简单的衣裳拿出去,趁着太阳还大晒一晒。”
田田当然不会和她反着来,却问了句:“咱们才来,姑……嗯,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统一采买的布料呢?”
青夏:“咱们从到旬阳,只见了信澜、高庄以及方才路过的那位男子,这些都是夫子的学生,虽说他们的衣裳不全都是一样的:可打眼一看,布料都是一样的,我想,应当是夫子要杜绝这些人攀比之心,才将他们统一了衣料吧。”
进山之前,里头有些人或许是世家公子,或许是天资出众的平头百姓,家底不同,所用之物不同,所穿之衣不同,谈吐举止就会有差距,时间久了,这样全然不同的人待在一起,难免会有摩擦,倒不如统一了衣物,这样大家都是一样的,分不出个高下来。
当然这些都只是青夏的猜测,实则与她猜的也都差不多,既然会有这样的规矩,那必然是因为发生过诸如此类叫人火大的事情,否则,夫子只需传道授业解惑,何须在这些细小的事情上一手抓呢?
田田这下明白了,她自言自语道:“这位老夫子果真与众不同,只是大少爷会跟着规矩来嘛?应当会吧,他看起来适应的是最快的。”
听得她的话,青夏轻轻一笑,朝她打了个响指,抱着一些衣物,道:“你在屋里收拾,我将这些都抱出去晾晒一会儿。”
这些衣服在路上一直放在箱子里,有时又会遇到雨天,一直都没拿出来透过气,即便这样炎热的天气,不会发潮也会闷着,青夏心细如发,将他会换的衣裳都收拾出来拿出去晒晒。
两人忙碌着,不觉时间就过去了,而这时,一在山坡上看了许久身背背篓的妇人杵着锄头,看了这院子一眼,随后薅起地上的东西一把扔进背篓里,往下慢慢走。
青夏和田田总算忙的差不多了,二人回了自己房间,刚准备坐下,忽的听到外头传来的声音,她们二人所选的房间离院门口很近,是以外头若有什么声响,她们屋里也听得见。
“你这人走路怎么横冲直撞的,撞着我家小姐了!”
另一人声音不大,青夏没太听清,倒是田田惊讶的问:“这书院还收女学生吗?”
青夏先是回答了她的话:“老夫子为人不拘俗理,若是收了女学生应当也是不稀奇的。”
这时,外头又有不忿的声音传来:“我家小姐这身衣裳可是从京城流传来最时兴的,你这身上全是泥点子,也不看着点,弄脏了要你赔你又赔不起。”
还是未听到另一方的声音,青夏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起身出去。
田田一惊,连忙跟着她出去。
人到院门口,听到的声音就更清晰了些,她们这院门白天并未关上,所以青夏一眼就看到了外头的情形。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位年逾五十的夫人,身形消瘦,穿着布衣,背上还背着大篓子,头微垂着但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此刻对面的那人在对面,青夏看不见。
田田担忧的拉着青夏:“不知对方是什么人,我知道你肯定见不得她们咄咄逼人,但是咱们还是不要去掺这趟浑水了吧。”
青夏微微摇头,松开了她的手,扬起笑容往外走去,人走到门口,外面的情形就看得越发清楚了。
对面一主一仆,二人确实身着华丽,也确实是大家小姐模样,那小姐面色平平,倒是跟在她身边的丫鬟,狐假虎威嚣张的不得了。
青夏笑着过去,走到妇人边上,朝她微微颔首,而后对上那小姐不解的目光,说道:“小姐身上这一身是京城朝华府四月新出的料子,质地轻软,绣工精美,这料子确实贵重,却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比起旁的绫罗绸缎,更方便清洗。”
那小姐微愣,还未说什么,旁边的丫鬟就急着叫嚣:“你懂什么……”
“小云!”
那丫鬟话未说完,却被小姐打断了,随后那小姐看向青夏,目光柔和了一些,说道:“你对这料子这么熟悉,可是从京城来的?”
青夏微愣,随后点头。
那小姐便说:“莫要见怪,这身衣裳是我母亲特意为我做的,我身边这丫鬟说话激进了些,还请你莫要放在心上。”
青夏尴尬了一瞬,看了眼旁边一直不做声的妇人,此时那小姐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莫要放在心上”对错了人,遂对那妇人点点头,以示歉意。
妇人全程不言,只沉默的站着。
“我是旬阳城郭县令之女,郭茹颜,家弟有幸拜到万青书院给曾老夫子做学生,我今日是上山来看看他的。”
青夏了然,遂福了福身:“见过郭小姐,方才失礼了。”
郭茹颜忙道:“你一切如常,有何失礼之处?倒是我们冒昧了,今日上山本不该穿着这身衣服来的,只是母亲一番心意总是不好违背,倒也怪不着这位妇人家。”
青夏笑了笑,笑意多少有些干巴巴的。
“我们只是出来随便走走,走到这儿应当是走错路了,就不多打搅了。”
她说罢,朝青夏笑了笑,带着那小云一起离开,并未多纠缠。
她们前脚刚走,田田在青夏耳边就说了句“奇了怪了”,青夏脸色也不太好。
而这时,那一直不啃声的妇人冷冷开口:“老老实实躲在屋里有什么不好,非要出来叫人缠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