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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毅到了巡抚衙门,递了拜帖和文书,这才在门房的领路下走了进去。

走进一个宽敞的院子,两边班房有文官来往匆匆,正在处理各种公务。

正中的古色砖瓦大房就是延绥巡抚张梦鲸办公的地方。

有幕僚出来问话,门房将文书和拜帖递了过去,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才有人领着李毅进了屋内。

张梦鲸正在伏案书写文书,他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幕僚推开房门,走到张梦鲸身边低声道:“抚台大人,李毅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张梦鲸好像是没有听见,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幕僚这次敢领着李毅进了房内,让他在门内等候。

李毅站了一刻钟,见张梦鲸公务繁忙,就有些好奇的打量他的班房。

只见屋内只是简单的摆列着一些古色古香的家具,一旁的墙壁上画着几张地图,大多是延绥边防地图,还有几张名家的书画。

张梦鲸一边皱眉处理公务,一边捂着嘴咳嗽。

相比于上次见面,他更加清瘦,脸色灰白,皱纹很深。

就在李毅正在观察张梦鲸的时候,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旁的幕僚连忙端着茶水送上。

张梦鲸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喘不过气似的满脸痛苦,艰难的喝了两口茶水,这才慢慢缓了过来。

“抚台大人,你夙兴夜寐,可公务是处理不完的,还是要注意休息。”幕僚劝说道。

张梦鲸摆摆手,抬头看向一旁的李毅。

见其身材挺拔,剑眉星目,整个人如同未出鞘的利剑锋芒未露,却锐气逼人,就不由心中感伤。

他年老体衰,加上公务繁重,已经深感力不从心。

如今见李毅英雄少年,也忍不住畅想自己若是能年轻几岁,说不得也能像此子……

想到这里,张梦鲸哑然失笑,嘴角留下一丝惨然。

岁月不饶人,空悲切,可怜白发生。

“李毅,你可真是大胆,竟然想借助马家一案,逼迫延绥大户拿出粮食。你知不知道,此事无论能不能成,你都将成为众矢之的。”张梦鲸一边说着,一边冲幕僚挥了挥手。

幕僚赶紧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上。

李毅躬身行礼道:“属下穷苦出身,又是延绥人,家乡百姓受苦,如何能够坐视不管。”

“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前程吗?”

“前程似锦,也要不移不屈。若这份前程是靠坐视苍生罹难,生灵涂炭换来的,也只是镜花水月,长久不得。”李毅淡淡的道。

“镜花水月吗?”

张梦鲸念叨着这句话,听出了其中的深意。

他抬头看向李毅,眼里有惊讶,又有欣赏。

“既如此,本抚台与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此事牵连过大,延绥边事、民乱、饥荒、征税已经让各官府焦头烂额,无论是朝廷,还是延绥,都不希望再生波澜。所以,此事本抚台不会支持你。”

听到张梦鲸这番话,李毅脸色微变。

见此张梦鲸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虽说不会支持,可本抚台也不会阻拦。待会巡抚衙门会发下来牌票,让你去归德堡拿人,但是能否拿住人,又能否坐实罪证,这些事情本抚台不会管,也管不了。而且一干人犯,巡抚衙门不会收留,不会过问,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李毅脸色低沉,但还是点点头道:“此案与巡抚衙门无关,一切干系,需属下一力承担。”

张梦鲸咳嗽一阵,捂着嘴道:“你也不要埋怨我。如今大明的官场就是如此,想做事就要先受委屈,做了好事不能求功,就算有功也不能求赏,上下都是和光同尘,大家才能安稳,一个人出格,那只会成为众矢之的。本抚台还需仰仗延绥同僚,也要仰仗延绥大户,朝廷让我来是安定局势的,所以绝对不能站在你这一边。”

若是刚刚李毅只是心情低沉,如今就是心如死灰。

延绥局势破败到如此地步,上到抚台下到知县,竟然还是抱着这种和光同尘,集体堕落的理念,这样的大明,简直就是烂到了骨子里。

好在自己从未想过踏入其中,若是按照这种理念青云直上,怕是自己也会成为这种全身散发着恶臭的政治动物。

拿到牌票之后,李毅出了巡抚衙门,又去见了史可法。

史可法听完李毅面见张梦鲸的过程,久久不语。

他没有想到,就连延绥巡抚这种封疆大吏,竟然也抱着这种堕落的想法。

他心里不由对接下来的延绥形势,更加迷茫。

看着失魂落魄的史可法,李毅轻叹一声。

这一年来两人交往颇多,李毅也明白史可法是个标准的古典士大夫,想着忠君报国,抚佑黎民。

可是大明已经烂到骨子了,在这样的环境中,他根本看不到希望。

辞别史可法,李毅出了榆林城,见到了布颜等人。

“你怎么也在这里?”

李毅诧异的看着高小甲。

高小甲躬身笑道:“师父,我来是通知你,刘忠州已经到了榆林,并且知道你要抓捕马家的事情。“

李毅眉头一皱,没想到刘忠州狡诈贪婪,可动作竟然这么快。

“他现在在哪里?”

“他先是在碎金酒楼宴请了王环,然后去了各衙门打探情况,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知道师父你的去向。”

“既然如此,我必须要在刘忠州之前抓捕马家上下,不然他插手其中,定然会生出波澜。”

李毅心中着急。

刘忠州身为巡察御史,在整个延绥都是不好招惹的存在。

他要是一心阻拦自己,那可就遭了。

想到这里,李毅就想着赶紧出发。

高小甲连忙阻拦道:“师父,马家在归德堡根基很深,就连堡城内的官兵也俱是以马家唯命是从。你若是想抓捕马家,归德堡官兵必定阻拦,到时候怕是会错过时机。”

李毅端坐在马背上,看向高小甲道:“看你小子成竹在胸,是不是有什么鬼点子?”

高小甲笑着道:“归德堡操守官喜好碎金酒楼的烧酒,师父你可以让人扮作送酒的商队,然后抢占堡城,这样一来,不就是瓮中捉鳖了吗?”

李毅听完心中大喜。

“你快去调集骡马酒坛,随军出发。记住,酒坛要空的,不要影响行军速度。”

高小甲兴奋的转身去安排。

李毅望着自己这个便宜徒弟的背影,不由深思。

不得不说,自从高小甲在碎金镇成立商队之后,借助行商广撒情报网,不仅能及时了解延绥各地的情况,还可以为自己提供便利。

李毅心中思索,自己是不是要加大投入,让高小甲成立真正的情报组织。

趁着这个时间,李毅派哨骑让刘宗敏领兵北上与自己汇合。

此次去往归德堡还不知道发生何事,需要多带人手。

等待时,李毅让骑兵队的军医为自己清洗伤口,更换药物。

麻布被血水粘连在伤口上,刚一揭开就疼的李毅冒起了冷汗。

好在清洗之后,李毅查看一番,看到伤口已经长了肉芽,这是快速愈合的征兆,想来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战斗。

等到高小甲准备好商队,李毅带着骑兵队一路向南赶路。

好在酒坛是空的,一队人行进很快,可抵达归德堡的时候也已经快要天黑了。

这时候刘宗敏已经带着左司兵马赶来汇合。

“大人,我军轻装简行,并未惊动归德堡人马。”刘宗敏恭恭敬敬的道。

李毅点点头道:“让李狗蛋守住西门,听到号炮,你带主力从东门攻入,记得,缴械看押就要,除非迫不得已,不要杀人。”

“遵命。”

在夜色的隐蔽下,李毅跟着商队靠近归德堡。

刚刚离堡城一里地,就见城头有钟声响起。

李毅他们刚刚靠近,就有一个带着红缨边盔的百总站在城门楼上大喊道。

“你们是何人?再敢靠近堡城,格杀勿论。”

随军掌柜擦着冷汗走上前,冲着城门楼喊道:“官爷,俺们是碎金酒楼的伙计。新的碎金烧酒酿好了,担心操守大人没酒喝,俺们大掌柜就赶紧让俺们送过来。”

“入你娘的,黑灯瞎火的,爷爷哪里知道真假。放吊篮下去。”

很快,城头扔下来一个吊篮。

掌柜有些担心的看了李毅一眼。

李毅向他点点头道:“上去小心说话,不会出事的。”

掌柜这才上了吊篮,被城墙上的兵丁拉了上去。

因为送过几次酒,再加上是操守大人的私事,百总见是熟人,只是问了两句,挥挥手让官兵开门。

等到城门缓缓打开,李毅藏匿在队伍里,开始向城内走去。

“慌个什么,爷爷我还未检查呢。”

守夜的百总没好气的跑下城墙,径直走到马车旁。

伪装成伙计的碎金官兵都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的盯着百总的一举一动。

好在百总并未觉察到这个反常的细节,而是上前按住一个大酒坛,贪婪的道:“这里有这么多酒,操守大人怕也喝不完,这一坛就由我代劳吧。”

说着一把抱起酒坛。

刚刚入怀,他就觉察到不对,这坛子里怎么像是空的。

猛然间,他瞪大眼睛,刚想说话,就感觉一把匕首抵住了自己的后腰。

李毅低声道:“将酒坛放下去。”

百总此刻肠子都悔青了。

自己怎么就这么贱,非要勒索一坛酒喝,不然怎么会沦落到这种险境。

他哭丧着脸道:“好汉饶命。只要不害我性命,让我做什么都行。”

李毅观察着城墙上的哨兵,声音冰冷道:“将城墙上的官兵都叫下来,说要请他们喝酒,让他们去墙角等着。”

刀刃抵着后腰,百总感觉锐利的刀尖已经刺破了衣物,哪里敢不从。

他只好对着周围的官兵道:“操守大人吃空饷喝兵血,咱们这帮苦哈哈还要夜里站岗。兄弟们,今儿咱们也尝尝这碎金烧酒,都去墙角等着,别被那帮狗腿子看到了。”

听到有酒喝,守夜的官兵都非常高兴,直夸百总豪气。

百总脸上笑嘻嘻,心里哭唧唧,但还要佯装高兴的对城墙上的官兵招呼道。

“城墙上的弟兄,都快下来。喝完酒再守夜。”

几十个官兵乱糟糟的走到墙角,连兵器都扔在地上,就等着百总给他们分酒喝。

岂料李毅突然一声令下,碎金军纷纷从车底抽出兵器,将这帮官兵团团包围。

只听到一声炮响,远处火把闪烁,城外潜伏的碎金军飞快的向着城门涌来。

归德堡官兵被这一幕吓得愣在原地,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

没有兵器,又突遭袭击,他们根本没有抵抗的勇气,乱糟糟的拥挤在一起,喧哗嘈杂。

李毅此次只是想缉拿马家,并不想伤害他们,直接站出来道。

“弟兄们,我是角河堡的操守官李毅,此次前来只为了缉拿凶贼,与你们无关。大家稍安勿躁,等到此事过后,我必有重谢。”

看到李毅拿出腰牌,闯进来的军队也是明军打扮,这些官兵就信了大半。

这一下更加没有抵抗的想法,直接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坐在地上。

朝廷已经两年没发饷,大家饥一顿饱一顿,犯不着拼命。

李毅也不捆绑他们,只是让人看押,就翻身上马。

此时布颜的骑兵队首先冲进城墙,李毅手持虎牙枪,高声道:“你随我去马家,派人告诉刘宗敏,进城后先围住操守府邸,封锁起来。”

说完一马当先,向着城西奔去。

马家老宅中。

马老爷正在和两个小妾大被同眠,突然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

只见管家突然闯进来,满脸惊慌的道:“老爷,不好了。外面有密集的马蹄声,还有号炮兵甲的声音,看来归德堡进了贼寇了。”

“什么?贼寇?”

马老爷大吃一惊。

要知道归德堡可就在榆林南面,贼寇不是在神木、延安府一带活动吗,怎么会跑到延绥重地来了。

他连忙披着衣服走出来,惊慌的道:“守住城墙,快派人向操守府求援。”

慌乱中,马家家丁纷纷堵住各处门扉,爬上城墙,拿着弓箭火铳御敌。

李毅带着马队赶来,只见马家大宅十分气派,与破旧的归德堡格格不入。

他手举令牌和牌票,高声道:“我是角河堡操守官李毅,抚台大人有令,马家串通马贼,刺杀管粮通判史可法,罪大恶极,需押往榆林受审,还不快快开门。”

听到这番话,家丁们更加不安,转头看向站在院中的马老爷。

马老爷也吓得脸色惨白。

他没想到竟然这么快事发了。

要知道刺杀朝廷命官,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自己若是被抓到榆林,怕是就再无活着的可能。

他高声道:“李大人,老夫与巡察御史刘忠州有亲,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暂且退兵,等我那贤婿来了,再作商议。”

李毅如何会让他拖下去,厉声道:“快快开门,否则强攻进去,死伤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