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王琦光来说，这是一次冒险。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皇太子朱慈烺一脉的人。
但不管是哪一脉的人，他们都是皇上的人。
所有人，全天下，都应该听崇祯的。
因为崇祯才是天下共主。
尽管这个所谓的天下共主，已经没有多少人听命了。
但最起码名义上都过得去。
最不听话的祖大寿，在崇祯让他回去的时候，也要上奏不回去的原因。
因为他们名义上都要说的过去。
但朱慈烺没有这么干。
他让王琦光回去一趟，于是所有的天雄军都跟着他走了。
当崇祯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无比气愤。
连下八道圣旨，让朱慈烺回京。
朱慈烺就好像没听见一般。
对于崇祯的圣旨，甚至连管都不管。
没办法，朱慈烺只能让范复粹去一趟顺义。
一定要把朱慈烺给叫回来。
范复粹领旨。
到达顺义之后，就进入了衙门，再也没出来过。
同样，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哪怕来一句，朱慈烺把范复粹给软禁起来了。
最起码也给了一个范复粹任务没有成功的理由。
但是没有。
王琦光带领的天雄军，和顺义的天雄军，汇合在了一起。
就此，天雄军的五千人再次齐全。
不日，朱慈烺在顺义城外，展开了誓师大会。
黄德胜带领的两千京营。
毛翔带领的两千骑兵。
邓垦带领的两千神机营。
曹变蛟带领的五千骑兵，以及五千天雄军，全部齐聚在顺义城外。
还有两万的天津士兵。
这两万天津士兵，暂时还不能投入使用。
于是，朱慈烺派了五千人去通州。
五千去密云，五千去怀柔，还有五千人，则在顺义城守着。
今日天高气爽，气温也不像前几日这么的燥热。
朱慈烺在高台之上，望着这个属于他的势力。
顺义城的百姓们今日也不再劳作，在城墙内外看着这一幕。
他们都知道大明太子朱慈烺要去打鞑子。
以往，鞑子在明朝百姓的心目中。
就是残暴，强大的代名词。
不仅他们见到鞑子会跑，连明军见到鞑子同样会跑。
但朱慈烺的存在，却让百姓们第一次知道了，鞑子也没这么的恐怖。
最起码，他们拥有了和鞑子战斗的力量。
朱慈烺表情严肃的在高台之上，大声询问道：“谁愿为先锋？”
这次攻打遵义，肯定不能大军直接压过去。
都知道鞑子的骑兵举世无双。
哪怕朱慈烺打退了对方骑兵很多次。
可之前的战斗本身就有取巧之嫌。
地利和装备的原因，才让他们战胜了对方一次又一次。
如今顺义前往遵义的路途将近百里，全是平原。
几乎没有掩体。
他们真的一窝蜂冲过去，鞑子反应过来，直接派遣一万骑兵在平原上冲个三两来回。
除非朱慈烺手中有马克沁，否则就凭借现在的装备在平原上对战骑兵，大概率也要翻车。
所以，朱慈烺必须智取。
至于已经离开的赵振田，朱慈烺并不抱希望。
既然对方选择了离开，强行留在这里，能给予的帮助也不大。
而且，朱慈烺也没理由留住对方了。
崇祯下达的圣旨明确说了，所有总兵全部回到驻地。
曹变蛟没有离开，就已经很给面子。
“末将愿为先锋！”
曹变蛟果然第一个站了出来。
大明的忠臣里，肯定有属于曹变蛟一个名额。
而且，曹变蛟也不是那种愚忠的人。
他并没有选择听从崇祯的命令，而是选择听从朱慈烺的命令就已经能看出来了。
“好，曹将军愿为先锋，那不日我们就出发。”
随后，誓师大会结束。
但顺义没有一个士兵出发前往遵义的。
只有深夜，王虎围着二百情报大队悄悄的溜了出去，除了朱慈烺，没人知道。
朱慈烺的誓师大会举办的非常隆重。
多尔衮知道了，崇祯也知道了。
崇祯又在皇极殿中暴跳如雷。
他大声的骂着皇极殿中的那些大臣们。
“怎么，你们就没有一个人敢去遵义说服朱慈烺那个逆子的吗？”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继续低着头，仿佛小鸡啄米一般。
这也不怪他们。
朱慈烺和崇祯的关系本身就反复无常。
之前在内城城墙之上，就爆发过一次非常大的矛盾。
所有人都以为崇祯会把朱慈烺的太子之位撤掉。
即使不撤掉，那也会给一个极大的惩罚。
可是没有。
朱慈烺不仅没有任何惩罚，反而做任何事情，崇祯都给予了帮助。
这一次，崇祯虽然很生气。
但无非就是生气朱慈烺不听他的命令罢了。
谁知道这父子俩什么时候感情又好转了。
这个时候谁敢出来。
要知道朱慈烺在顺义已经把天津总兵杀了。
可这个事情你崇祯可是一句话都没提。
说到底，还是纵容了朱慈烺。
见到底下的人仍旧没一个出来的，崇祯叹了口气。
他突然就没了气性。
站起身，离开了朝廷。
“陛下，您等等老奴。”
王承恩急忙跟了上去。
在回乾清宫的路上，崇祯对王承恩问道：“王大伴，你说，那小子现在到底到什么程度了？”
“老奴也不知道啊，陛下，要不老奴去一趟顺义把太子殿下拉回来？”
“恩……那你去一趟吧，本来打算让曹化淳那老东西去的，可他和那臭小子也不认识，估计那臭小子也不会听他的，你就不一样了。”
“是啊，殿下小的时候老奴还抱过他呢。”
“务必要把他带回来。”
崇祯眉头的担忧不减。
他是生气。
生气朱慈烺居然冒天下大不为，当着天下人的面驳他这个皇帝的面子。
但他更担心。
那可是两万鞑子。
带队的还是多尔衮。
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朱慈烺真能是他的对手？
朱慈烺的年纪还小，根本没必要现在这个时候去面对这么强大的敌人。
让朱慈烺回来最重要的的原因，还是担心他的安全。
“放心吧陛下，老奴一定完成任务。”
……
遵义衙门。
遵义的所有士兵最近这几天都有些茶饭不思。
他们有些不明白。
明明前几天还是大明的正统士兵。
现在突然就成为了鞑子的降军。
虽然每个人的内心都非常不爽，可当他们看到廖凡那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只能忍耐住了。
多尔衮把廖凡叫到衙门里。
一双鹰眸盯着他。
这双眼睛把廖凡看得有些害怕。
“多尔衮大人，有什么事情吗？”
总兵一般都是官居二品。
这是廖凡对除了皇帝以外的第二个人如此的卑躬屈膝。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对你们的大明太子有没有什么了解的？”
“启禀大人，我对大明太子没什么了解的。”
“怎么，你们大明的太子你都没什么了解吗？”多尔衮笑道。
他的表情非常温和，并没有给廖凡太大的压力。
但廖凡还是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属下对朱慈烺的印象只有最简单的一些传言。”
“传言？说出来听听。”多尔衮立刻问道。
“传说太子是一个非常狠辣的人，而且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不过，他的才能也很强。洛阳饥荒的时候，仅靠着一些政策，就成功地把洛阳的高价粮食给扭转了过来，还搭建了新城，以工代赈，成功让一群流民有了居住的地方。”
“成立了天雄军，至今为止，天雄军还没有吃过一次败仗。不过说太子残暴，是因为他把洛阳的官场从头到尾，连福王都没有放过，屠戮了一遍，前几天也听说，太子刚把天津总兵姚科忘给杀了。”
廖凡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部说了出来。
多尔衮听到这些之后，才大概明白朱慈烺是个什么样的人。
“哦，是个不讲理法，无耻的人。”
“大概……如此吧。”
廖凡对于自己身份的改变还有些不适应。
他还以为自己是大明的臣子。
对朱慈烺和崇祯都不敢太放纵。
多尔衮想起了第一次和朱慈烺见面的情景。
按照惯例，双方主将见面。
讨论的无非就是是否能和解。
却没想到朱慈烺这么的无耻，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火铳就要打死他。
多尔衮因为这个事情一直疑惑到现在。
他朱慈烺不要名声的吗？
从廖凡口中才知道，原来这个朱慈烺，根本不在乎名声。
“这样的人，才是枭雄，大明真的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廖凡不明白，多尔衮为什么会聊到朱慈烺。
不过他也没有多话。
这个时候，戈尔丹走了进来。
“调查的怎么样了？”多尔衮直接问道。
戈尔丹摇摇头。
朱慈烺有属于自己的情报大队，其实多尔衮也有属于自己的情报大队。
戈尔丹的情报能力，不比王虎差。
“亲王，有些奇怪，那个朱慈烺明明已经召集了很多人，打算进攻遵义，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放弃了。”
“放弃了？”多尔衮一愣。
朱慈烺那誓师大会开的这么的轰动。
别说是北方，南方的很多人都听说了。
大家都知道，朱慈烺接下来要去进攻多尔衮。
结果一个誓师大会结束之后，没影了，这是为什么？
多尔衮思考了半天，都没有想明白原因。
这让多尔衮一度怀疑，自己难不成真的是年纪大了？
傅美走上前道：“还看不出来吗亲王，这个大明太子就是故意消遣我们呢！”
多尔衮挥了挥手，让面前的傅美不要说话。
这死胖子没什么心眼，就只会冲动。
如果不是多尔衮这么多年看着他，这胖子都不知道在战场上被人设计杀了多少次了。
“虽然不知道朱慈烺想看什么，但敌不动我不动，先看看情况。”
“可是亲王殿下，我们的粮草可能供应会有些困难。”戈尔丹道。
“我们还有多少粮草？”
“仅供我们一周的。”戈尔丹道。
遵义的粮草份额还没到，多尔衮攻占遵义的时间确实有些不讨巧。
如果在遵义粮食份额到了之后再攻占，他们能在遵义待一个月。
如今的粮草危机，无形中，就让多尔衮陷入了被动之中。
“难不成，这小子已经算计到了这一点？”多尔衮摸着自己的下巴，表情凝重了起来。
就在多尔衮思考的时候，外面又有人来报。
“亲王！南蛮来攻城了！”
……
遵义城外，五千人纵马而立。
曹变蛟和朱慈烺在五千人的面前，昂首地望着面前的遵义城墙。
多尔衮来到城墙上方见到这一幕，表情有些凝重。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去看待朱慈烺这个人了。
这个年轻人，好像很难看透。
“遵义城的明军们听着，我们即将攻打遵义城，如果有机会，请在城内组织反击机会，我们里应外合！”
曹变蛟突然大喊一声。
随着曹变蛟开口之后，五千人一起开口。
声音震天动地。
仿佛把整个遵义城都给囊括了一般。
听到这话，多尔衮的神情顿时一变。
这个朱慈烺，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
果然，当声音传到遵义城内之后，遵义的那帮明军们顿时抬起了头。
“都干嘛呢？都给我老实点！”
为了看管这些明军，多尔衮分出了五千人看着他们。
就是害怕有什么意外。
明军们看着面前的鞑子，彼此对视一眼，并没有动弹。
但枪炮声已经响了起来。
曹变蛟的五千骑兵，真的开始攻城。
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有火铳。
这些骑兵丝毫不在意精度，对着城墙上方就射，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
城墙上方，多尔衮的眉头越皱越深。
他突然明白了，明白朱慈烺到底用什么方式攻城了。
攻心记！
包括这次攻城。
来的也很突然。
要知道，多尔衮在顺义是有探子的。
他的一万骑兵也在随时等待着。
只要朱慈烺带兵离开顺义，朝着遵义前来的时候。
多尔衮的一万骑兵就会离开出发。
他们还没到遵义城，甚至准备都没准备好。
就会被一万骑兵血洗一番。
不管朱慈烺的装备有多么先进。
战术多么刁钻。
平原是真的，一览无余是真的。
在这种地方对上骑兵，不死也要脱层皮。
多尔衮以为，这是双方的情报大战。
彼此都在盯着对方。
却不曾想，朱慈烺只带了五千的骑兵就出发了。
这也是多尔衮没有把一万骑兵派出去的原因。
他知道，一万骑兵一旦派出去。
面前这五千人立马就会撤退。
都是骑兵，朱慈烺真想跑，多尔衮的骑兵也追不上。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朱慈烺用的居然是这种方法。
攻心！
遵义城还有很多明军。
他们肯定不甘心就这么投降鞑子。
毕竟打都没打过，主将突然就打开了城门，显然宣布他们成为降将。
估计谁也接受不了这种行为。
当朱慈烺那边喊出这样的话，整个遵义城的氛围可想而知了。
“聪明，你是真的聪明，而且狡猾。”
望着下方的朱慈烺，多尔衮的表情阴冷了起来。
……
时间回到半日之前。
朱慈烺的誓师大会已经开了两天。
都一直都没有动弹。
所有的官兵都在那里询问朱慈烺，到底什么时候进攻鞑子。
朱慈烺也没有给予回应。
直到今天上午，王虎回来了。
“殿下，城内的人已经安插好了。”王虎道。
“其他明军此刻都是什么心态？”朱慈烺好奇地问道。
“大多明军都不愿意就这么投降，可因为廖凡的原因，他们又不得不投降，如果殿下在城外振臂一呼，加上城内的内应，说不定真的能够带领那些遵义府兵，和殿下里应外合，拿下遵义城！”
“好，既然如此，那即刻出发！”朱慈烺道。
于是，在所有顺义官兵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朱慈烺突然出现，让他们即刻出发攻击顺义。
不过奇怪的是，朱慈烺只让曹变蛟出发，并且他跟着曹变蛟一起。
他知道，多尔衮的骑兵肯定在等着他。
一旦带着大部队离开顺义，出现在大平原上。
那边的骑兵就会立刻出发，把他们直接剿灭在平原上。
所以暂时绝对不能让大军出动。
当带着曹变蛟的部队，来到遵义城下方之后，朱慈烺开始了他的计谋。
“殿下，这样真的可以吗？”
在路上，朱慈烺简单地和曹变蛟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成不成那谁知道呢，不得先试试？”
“殿下英明，属下相信殿下一定会成功的！”
话音未落，遵义城的大门打开了。
多尔衮终究是没有忍耐得住。
一万骑兵被他全部放了出来，冲着朱慈烺冲过来。
曹变蛟的骑兵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在辽东区域和鞑子打了这么多年。
互有胜负，谁也不服谁。
如今更是烈火碰上了明油，哪怕差了一倍的人数，关宁铁骑也从未怕过。
历史上的关宁铁骑驰骋疆场几十年，从辽东到北京，从北京到秦蜀，从秦蜀到云南，从云南到缅甸，再从云南掉转马头向北京杀去。
几十年中，这支骑兵阵斩过蒙古名王，打败过八旗护军、刺杀过多尔衮、追杀过李自成部、追剿过张献忠部，在吴三桂未死前打到清廷宗亲怯战，康熙亦曾一度禁止八旗与其进行野战。
当朱慈烺第一次见到这支骑兵的时候，就有想把对方收编了。
毕竟这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关宁铁骑。
如今看到这五千铁骑和鞑子一万骑兵硬刚，甚至不落下风，让他的这个心思更加浓烈了。
刚想和旁边的曹变蛟聊聊这个问题，就发现曹变蛟也聊着长槊冲进了战圈中。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关宁铁骑能够这么强大的原因。
可惜了，如果最终不是装备的原因，这支铁骑说不定能够拯救大明。
多尔衮也是大为惊讶。
他知道关宁铁骑很强大，却也没想到对方这么强大。
少了将近一半人，能够和大清铁骑打成这个样子？
就在多尔衮想着要不要派其他人冲出去的时候，大概也就一炷香的时间。
关宁铁骑突然转身就跑。
本来鞑子骑兵和关宁铁骑就属于宿敌。
正杀得红眼，看到关宁铁骑跑了，他们下意识地就要追上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多尔衮感觉到了不对劲。
“让骑兵回来！”
可骑兵怎么可能无时无刻控制得住？
短短一句话的功夫，他们就已经跑到了几十里之外的地方。
也就在这个时候，朱慈烺对身边的情报大队道：“回顺义，通知所有天雄军，快马加鞭，两个时辰内，务必赶到遵义，明白吗！”
“是！”
关宁铁骑和鞑子的骑兵仍旧在战斗。
奇怪的是他们会跑几公里就会停下来，与对方打一阵子。
再跑几公里，再停下来和对方打一番。
总共一万五千人，彼此的任何操作和动作，都非常浪费时间。
当多尔衮的命令到达的时候，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
他们刚打算撤退，没想到这个时候关宁铁骑上劲了。
于是双方再次攻打在了一起。
魏延在遵义城内，默默听着城外的动静。
“想什么？别给我瞎想哦我告诉你们，老老实实的，我们就相安无事！”
面前的鞑子拎着手中的火铳说道。
魏延立刻带上一抹笑容道：“清爷，我们这批人可最老实了，没什么想法的，我建议您还是去那边比较吵闹的地方，那里肯定有人有想法了。”
面前的鞑子一听，立刻朝着吵闹的地方走去。
魏延的表情立刻就变化了。
旁边的遵义府兵上前问道：“魏哥，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他们每个人都握紧了头盔。
因为他们的武器被收缴了，只有头盔上方有一个尖锐物。
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够当成武器的东西。
“再等等，相信我！”魏延道。
外面的骑兵一打就打了一个多时辰。
而这时，天雄军出现了。
多尔衮看到天雄军的时候，总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可想到对方只是步兵，只要让骑兵冲杀一下，就能彻底解决，好像也没有害怕的必要。
但为什么，内心总有种不安呢？
就在多尔衮思考自己的不安究竟来源于哪里的时候。
突然，他看到几个大明骑兵朝着遵义城墙下方跑来。
他们手中拿着火折子。
表情坦荡大方。
抬起头看向多尔衮的时候，居然还带着嚣张的笑。
随后，他们停下脚步，把隐藏许久的引线暴露出来，用火折子点了上去。
一条火蛇，瞬间朝着城墙底下窜来。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声巨大的爆炸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