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供述进行的相对而言平顺了不少,抛去之前激动的情绪,激进派的马驰和说起话总是习惯性闷声闷气的彭友旭似乎已经接受了车祸藏尸的罪行被敲死,答起话来也没了之前有如滚刀肉的那般不配合,有关闫洁出事前后的始末以及这次命案接连发生后他们是怎么从一开始的莫名其妙到之后的诚惶诚恐,这其中他们做过哪些事以及这些事里他们又是怎么察觉到康可有问题的过程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康可是个精于算计的女人,在确定这次的嫌犯目标是她后,她静心布局设计了这一系列的事,为了让自己对闫洁下黑手的事不被发现,她特意在事情的最后把自己牵涉其中并且有可能策划了这一切的事通过公司楼下的女职员转告了马驰,那个女职员我们的人已经查过了,是个已经递交了辞呈准备离开城市的女生,康可利用她把消息告诉马驰,达到激愤的马驰想杀她灭口的效果,然后通过放火、换尸等动作达到偷梁换柱移花接木的效果,这个女人的脑力……”问讯结束,重新来到走廊的傅绍言若有所思地看着脚下的水泥砖面,感佩的摇了摇头,“可惜了,走歪了路。”
“接下去什么计划?”杨呐问,问话的时候手还不忘把身体不住朝后稍的邢霏往回拉。
走廊不像在酒吧时,有晦暗的光盖布似的提供给邢霏有如在箱子里时才有的安全感,此时的时间虽然已经接近凌晨,可因为有案子在,走廊里也是人来人往的。
这种环境让邢霏不适是可想而知的,她又想找自己的箱子,然后就被杨呐揪住了。
“出都出来了,怎么还往回跑呢?别跑,就站这,站这多好,不憋气,和你说话也用不着敲箱子。”想想之前为了让这个家伙出个声所敲响的那一声声,杨呐皱着眉抬起闲着的那只手对着吹了吹,另外那只扽小鸡一样扽住邢霏的手也没半点放松的架势,“接下来咱们干什么?傅绍言?Golden?”
自以为自己是在给两个人的复合做助攻的杨呐邀功似的把眼神抛向傅绍言,下一秒却发现那个一直都是以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视人的傅绍言居然在出神?
杨呐没想到自己会逮到这样的傅神,不信的伸手到他跟前来回晃了两下,瞬间确定他确实在出神。
“你怎么了?”
“我在想下一步怎么做。”傅绍言反应也是极快的,前脚杨呐才把手收回去,后脚他就抬起头答道。
可哪怕两人之间的对话几乎是前脚接后脚无缝衔接的那种,杨呐还是觉得哪儿不对,就在她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将自己的疑问提出来的时候,才归队不久的肖遥跛着脚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傅神,车都准备好了,就在楼下,随时能走。”
傅绍言点点头,朝杨呐递了个眼神,那意思就像在说这就是下一步。
好吧……杨呐本来还觉得哪里怪怪的,如今一看那熟悉的臭屁眼神,心底的疑问秒没。
还以为傅绍言病了呢,真的是,白激动了。杨呐叹了口气,也说不清自己怎么就想看傅绍言的不好,索性重新又把目光投向那个大病初愈的肖遥身上:“走去哪儿?”
“去……”肖遥还是一如既往地没什么心眼,杨呐问他什么,他想也没想随口就要把这趟的目的地说出来,可一个去字才刚出口,一旁的傅绍言就把这场对话打断了。
只见身形瘦高的男人微微抬起手,朝着杨呐的方向指了指,说杨呐。
“干嘛?”
“解剖室喊你。”
“哪儿喊了?”杨呐被这没头没脑的话说得直接愣在当场,左听听右听听,听了半天也没听见谁叫她。
“我咋没听见?”
谁知道话音才落,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拿出来一看,杨呐的脸瞬间皱了起来。
“郝主任让我去支援解剖?没开玩笑吧……”郝主任是他们东北区法医界的扛把子,经他手解剖过的尸体甭说尘埃昭雪,就是死者生前爱吃什么爱玩什么每天的生活习惯是怎样的他都能给你扒出来,这么一位大仙儿喊她杨呐支援,怎么听着那么不像真的呢?
杨呐还在确认这是不是谁弄出来的恶作剧,那个原本站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已经朝自己的右后方走了两步,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阵闷疼就顺着手背窜上了脑顶,她“啊”的一下叫出声,不敢置信地看向傅绍言,“你打我?”
“手滑。”说这话的傅绍言此时已经转过身,背对着给了她一个后脑勺,灯光绰约的长廊里,杨呐就看见那个男人把邢霏从自己手边拽走之后,把那个换做是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进去的箱子推到了邢霏跟前,那意思无比明显——想进就进。
“都被踹了还这样……没骨气。”
对这个没骨气的傅绍言,杨呐也不再纠结跟不跟过去一起看案子了。
“郝主任说的支援肯定也是个硬骨头,不比跟着恋爱脑一起查案子香?”说着,胸口那口气瞬间顺了过来,下一秒杨呐就头也不回的朝走廊那头走去了。
自从两个人的关系从couple变成了break,这还是傅绍言和邢霏第一次面对面这么的直视彼此,走廊转角的那盏廊灯这几天都有些不灵,亮一下灭一下的,这样的灯光下,邢霏那个超大size的行李箱也在忽闪的光影里显得巨大无比,邢霏看着走到这边就把自己放开的傅绍言,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扯了扯。
“谢谢。”
“今明两天有三个工作内容,闫洁父母的住所,白色风车,现在时间不对,等下咱们先去大桥那边看看。”傅绍言看着手里的手机,声音平静无波,而再出口的话却是说给邢霏听的,“想进箱子就进去,我可以拖着你。”
前男友能做到这种地步,也是让邢霏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她看了看手旁的行李箱,想说不用了,可头顶的光让她整个人都无比的僵硬,所以也是简单地迟疑了一秒,她就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打开箱子钻了进去。
肖遥不懂自己就是在医院里头睡了一觉,醒来这俩人怎么就分手了,原本他还想劝两句的,可看看眼下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他又觉得这俩人分的其实也没那么利索,哎,还是静观其变吧,说不定案子办着办着就有狗粮吃了。
对前景一片乐观的肖遥拽了拽领子上方那颗扣子,屁颠颠地跟着拎包客傅绍言下了楼。
等下到一楼时,也不知道是幻听了还是怎么的,发动引擎的肖遥总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一声女生的咒骂声,听内容似乎还是骂傅神的。
而此时,在解剖室打下手的杨呐正望着尸体,顺便问候傅绍言的祖宗……
车子一路颠簸,朝着大桥的方向行进。
傅绍言心情本就不好,自从上了车,不好的心情瞬间就更糟糕了。
“肖遥,这是平地。”
开车的肖遥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排脸色阴沉的傅绍言,懵懂地点头,“是平地啊,Golden,怎么了?还是觉得我开的不稳?”
说那个稳字的时候,随着车身朝上做原地腾跃的傅绍言看着车窗外迅速下沉的夜景,鲜少难看的脸更加难看了。
他一手扶稳身边的箱子一边意味深长地看向驾驶位的方向,“下次去医院复查的时候加个神经方面的检查吧。”
没受伤前肖遥好歹就是脑子偶尔少筋,住了趟院倒好,反射神经直接失灵了,这车开的,堪比过山车。
就在傅绍言因为这事郁闷的时候,箱子里的人难得出了声,“你刚刚说要办的是三件事,当时只说了两件,另外那件是什么?”
“康可的住处。”
听见傅绍言说康可,箱子里窝成一团的邢霏激动地抬了抬胳膊,然而她所在的位置在那儿,根本是没有空间可以余出来让她去伸胳膊伸腿的,所以这一伸的结果就是咚一声。
“这是刑侦这行的基本推断方向,不用激动。”傅绍言看着传来声音的箱体位置,并没过多关心邢霏的手,而是屈起手指在那个地方敲了两下,“之前因为她嫌疑人的身份没办法确定,所以一直没有理由开展搜查。”
“是搜她害闫洁的证据吗?能找到吗?她这么谨慎的人应该早销毁了吧……”
“找不到直接证据也能有别的什么线索,天衣无缝的凶手也有思虑不周的时候,只要……”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傅绍言猛地收住了口,这让认真思考着他所说的邢霏一愣,随即开始喊他的名字:“老傅?”
“嗯。”
傅绍言的声音听上去并没什么异常,除了那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的话题外,邢霏又哪里会想到,此刻箱子外面的傅绍言正为一件事而惊出一身冷汗——他的眼睛好像看不见了。
Golden的名字源于傅绍言那只金色的盲眼,娘胎里带出来的缺憾意外让他剩余的那只眼睛有着超乎常人的视力,而这仅存视力的一只眼睛也不是没和自己闹过别扭,可像现在这样视野里完全漆黑一片的情况还是头一次,那一刻,傅绍言的心里真的有些慌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蹦迪了一段时间的车子终于停下了,肖遥把车停好,回头看向在那直勾勾坐着的傅绍言说:“傅神,到闫洁父母住的地方了。傅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