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不见这事并不是今天才发生的,他也从没想过把这件事当成什么秘密来隐瞒,只不过能用自己的法子把生活过成和普通人一样,傅绍言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当成了普通人。
“你知道我的英文名为什么是Golden吧?”
隔着黑暗,明知他看不见,邢霏还是使劲儿地点点头,知道,因为他有一只金色的眼睛,读书那会儿因为这只眼睛,他没少挨欺负,她记得后来自己在学校读书的时候,还碰到过一次呢,那个时候的傅绍言就好脾气地随着那几个臭小子起外号,亏得她冲上去把他们狠揍一顿,才算出了这口气。
后来在一起了,傅绍言为了她,特地戴起了美瞳眼镜,她原本不同意,想摘的时候家里就出了事,那只金眼瞧不见东西她是知道的,她也知道因为眼睛的事傅绍言被他的亲生父母抛弃过,所以他才总是那副温和的做派,这次不是为着她,傅绍言怕也不会变得这么“刻薄”外加小心眼。
傅绍言淡淡笑着,猜到这会儿的邢霏脑子里肯定飞满了对他的心疼,可有些事不一定看到的是什么,实际上就是什么。
“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才变得刻薄?其实我一直是这样,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大度,我是真的比常人敏感,你们以为我超乎常人的显微眼,其实只有在有光的时候才有用,我和你不一样,你喜欢的黑却是我最怕的,因为黑暗降临时,我就真的一点也看不到了。所以,这会儿我怕是没法子带你们出去了。”
这些话他是笑着说的,却听得邢霏想哭,他为什么就不懂得示弱呢,像她这样,伤心了难过了就大哭一场,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在不开心,而不是他那样,什么事都笑眯眯地自己扛。
还有她在呢……
邢霏抹抹脸上的泪,把脸转向一边,傅绍言看不见没关系,她看得见,老天爷让她的的社恐看来也不是没半点用处,至少练出来一双熟悉黑暗的眼睛。
四下里瞧了一圈,法子还没想出来,却叫她看见一件让她怒火中烧的事,杨呐那家伙听了这么半天老傅的私隐,这会儿竟然伸出个巴掌对着老傅的脸乱晃?
那一刻,她再也不想忍了,话她暂时还说不出来,可这不代表她没办法替她男朋友出气,说时迟那时快,她一下冲到杨呐跟前,一把把人抵在了墙面,咚一声回响里,邢霏死死摁住杨呐那只聊骚的手,张嘴咬了下去。
她说不了话,也没法挥拳打人,可她有法子发脾气!
邢霏是下了狠嘴的,一口咬下去,疼得杨呐差点疼晕过去。
她啊一下叫出声,边用力想甩脱手上那颗头。
可惜那颗头今天摆明了是跟她耗上了,管她怎么甩,邢霏就是不松口,直到杨呐嗓子快喊劈了,她这才退后一步,顺便顺走了杨呐口袋里的对讲机。
杨呐这家伙也没揣手机的习惯,浑身上下就一个对讲机有电。
邢霏握着那块黑砖头,摸索着摁下了开关,随着刺啦一声,对讲机的红色信号灯亮了一下,虽然就小小一点,但在那墨一样浓稠的空间里,那点光还是让人看到了希望。
她小心翼翼地把对讲举到傅绍言跟前,“现在、看见?”
傅绍言隔着那道光看着对面的邢霏,笑着点了点头,才想说话,就听刺啦一声,红光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郑执那暴跳的烟嗓:“谁喊话呢?!看见啥了?!是……”
邢霏不满地把他掐了,重新又按了下开关,这回,她没再说话,只是无声地把那道光往老傅跟前又推了推。
傅绍言:“看见了。”
郑执:“到底看见啥了?老傅,是你吗?搁哪儿呐?”
傅绍言没作声,再次把郑执“掐了”,他就着邢霏的手,仔细检查了一遍电梯按钮,别说,也算因祸得福吧,有些在正常光源下看不清的痕迹放在这一点微光底下竟变得格外明显,整个操作面板上,除了一枚杨呐按上去的新鲜指纹外,其余的汗液停留时间全都远超过一小时,如果那个人学他们的样子戴了手套,或多或少也是要留下痕迹的,除非……
“杨呐,你是怎么想到去十二楼的?”
“同事告诉我的啊……”她体能不好,爬个两层楼都要喘的人说实话是真羡慕邢霏那样的精神气,不管什么时候都电力十足的,不像她,跟着他们爬了四楼,再往上就开始喘了,所以当看见傅绍言他们坐着的电梯下行的时候,她没多想就摁下了上楼键,“我知道电梯可能有线索,可你们坐了,那个人也坐了……”说到这,杨呐好像被人使了定身法似的突然一动不动了,她记得那个同事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正低头打电话,走得匆忙,只来得及告诉她傅绍言他们去了十二楼人就走了。
她晃晃脑袋:“他说去通知队长。”可是那个时候傅绍言和邢霏应该才到楼上,还没时间发现什么,他又能去通知什么呢?
想通一切的杨呐彻底傻了眼,如果没猜错,她是眼睁睁看着嫌犯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