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儿,凝儿你感觉怎么样?可吓死祖母了。”
那姑娘虽然醒来,但是眼神空洞毫无生气,无论旁人怎么唤她都没有回应。
那老妇人看了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再也忍不住,急火攻心下嗷呜一声晕了过去。
这时,一个身着大红色洒金抹胸裙的女子走了过来,她蹲到那被唤做“凝儿”的姑娘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道:“严小娘子,你还记得我吗?”
那姑娘在祖母昏过去的时候意识已经有了一些松动,再加上这红衣女子的叫唤,渐渐的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视线渐渐有了焦点,泪水顺着腮边滑落,片刻后,她抱着膝盖放声大哭起来。
那红衣女子松了口气,能哭出来,就好劝了。
“严小娘子,我是春华楼的艳儿,你还记得我吗?今年的春日庙会上,你曾赠我一副鞋袜。”艳儿道。
而另一边,花娴给晕倒的老妇人喂下一枚药丸,那老妇人也慢慢地醒转过来。
春华楼的艳儿姑娘说的事情严老夫人也知道,那日,跟在严小娘子身旁的婆子把遇到艳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知于严老夫人,严老夫人当时还叫了严小娘子去她房中训斥了一番,让她不要接近青楼女子,以免失了名声。
然而今日严府遭难,居然是曾被她唾弃的青楼女子们冲进来救了他们,这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艳儿她们。
原来那日艳儿她们也去春日庙会上烧香,却因一户富贵人家的夫人嫌弃她青楼女子堕了佛堂的洁净,便喝令她们滚出去。
艳儿姑娘自然不去理会这婆子,被逼急了,就冷冷地讽刺道:“你这老货莫不是管不住家中男人不去那等秦楼楚馆销金窟,就来怨恨我们这些烟花女子,真是拉不出屎怪茅坑!”
那好人家的正头娘子哪里见过这样泼的骂仗,顿时愣住了,待得反应过来,艳儿一行人已经烧完香拜完佛,扭着腰从她面前走过去了。
那夫人便记恨在心,待得艳儿她们下山时,早早命下人在一旁等着,直直地泼了艳儿姑娘一鞋袜的水。
那下人还跟着骂了一句:“呸!烂货!活该穿破鞋!”
这一幕被同去赶春日庙会的严小娘子看在眼里,她悄悄吩咐了贴身婢女去马车里拿了一套自己备用的鞋袜给艳儿姑娘送了过去。
艳儿姑娘初时不收,她问了严小娘子一句话:“小娘子不怕与我这等女子示好会辱没了您的身份吗?”
严小娘子只是笑着说:“佛曰众生平等,在我眼中,姑娘并不比任何人轻贱半分。”
从那日起,艳儿就记住了严小娘子的这件恩情。
也亏得严小娘子走运,艳儿她们今日本不是特意来救严小娘子,她们只是听说有胡人兵士从西市的栖梧山上摸进了城,已经杀了一些富户,她有些担心住在西市的严府众人,便带着七八个会功夫的姐妹过来看看,谁知道真的撞上了严府惨事。
严小娘子名唤严雪凝,她是严府如今唯一一个后人了。今日严雪凝若是真的出了事,严府就此也就断了香火了。
严家是做海运起家的,到了严雪凝的父亲那一代,海运生意已经传了五代。然而严雪凝的父亲却是严府独苗,严老太爷去世后,严老夫人独自撑着门楣,养大了独子,又为他娶了妻子。
原本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走,然而就在严夫人生下严雪凝不久后,严老爷在一次出海中遇到了风浪,连船带货都葬身于大海中。
屋漏偏逢连夜雨,严夫人也在数月后郁郁而终,只留下了严雪凝这个刚满周岁的奶娃娃。
可怜的严老夫人只能含着眼泪把严府遗孤——唯一的孙女拉扯大。好不容易等到孙女及笄了,本打算转过年来就为她招婿,谁知楚州却起了战事,严府遭了此灾祸。
艳儿姑娘把严雪凝搂在怀里,柔声道:“严小娘子,当日你赠我鞋袜时曾说过,佛曰众生平等,世人不该轻贱任何一个人,那么,你今日为何轻贱你自己呢?”
严雪凝只是哭泣不语。
艳儿姑娘轻轻捋着严雪凝的头发道:“你今日所遭遇的一切错都不在你,你忍心为了别人之错而丢下年迈的祖母独自去了吗?”
严老夫人泪眼婆娑的望过来:“凝儿……我的凝儿啊……”
严雪凝挣扎着爬到祖母面前与祖母抱头痛哭。
花娴和艳儿姑娘都松了口气,看样子严雪凝这一波寻死的情绪算是暂且过去了。只盼着不要再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