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令夏无忧立刻站出来说道:“御史令,你这是为了变法而变法,为了革新而革新,我朝国库充盈无比,每年盈余大约在五千万贯,常年留有预算用以地方赈灾,何必再去扩大税源增加财政收入。”
“中书令,你应该知晓变法革新并非一日之功,动辄需要十几年乃至几十年,若是待到国库缺钱再去想方设法,不外乎又是苦一苦百姓,通过加重税赋来压榨底层庶民而已。”
秦玉卿毫不讳忌反驳道。
侍中令杜佑认为秦玉卿说得在理,他曾经担任过太府寺卿,掌管皇家赋税收支和贡物保管等事务,自然知晓财政改革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中书右侍郎韩滉兼任着户部尚书,执掌国家土地、户籍、赋税、货币、官员俸禄、财政收支等事务,他觉得要是真能对达官显贵和富商巨贾多征税赋,那么往后大夏国库再也不用担心资金问题。
在这一刻,杜佑和韩滉两人选择沉默,他们想要听听秦玉卿有何高见。
只要秦玉卿真能说服宰相们一起推动变法革新,那么他们两人自然不会反对。
中书令夏无忧面对秦玉卿的反驳,他意味深长询问道:“御史令,你可知天底下谁家最为富有?”
“天下富庶者莫过于皇家。”
秦玉卿理所当然回答道。
中书令夏无忧再次追问道:“那么我想请问御史令,皇家要不要多征税赋啊?陛下要不要跟官员们一样一起纳税啊?”
“朕的意思是要纳税。”
殷天骄立刻表态支持秦玉卿,他郑重其事说道:“上到皇家,下至商贩,凡是士商之人都要为国纳税,正所谓财富越大责任越大,拥有更多能力的人应该承担更大的责任。”
这话一出,宰相们纷纷反应过来。
原来秦玉卿已经得到皇帝陛下的认可,难怪她敢这么有恃无恐提出变法革新。
秦玉卿趁着宰相们陷入思考,她旋即站出来补充道:“列位大相公,在下提出对于士商之人多征赋税,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主张,这不过是太上皇的施政理念之一而已。”
“御史令,你自己的主张别扯到太上皇。倘若假借太上皇的名义,应论以大不敬,这可不是你能担待得起。”
中书令夏无忧毫不客气警告道。
秦玉卿一脸意味深长微笑道:“中书令不必多虑,这确实是太上皇的主张之一。这是在神武五年的时候,当时在下初任起居舍人,太上皇曾经赐给微臣一篇策论。”
“谁的策论?”
右仆射郑珣瑜立刻询问道。
秦玉卿面色如常回答道:“家师郑相如的策论。”
“时任侍中令郑相如?”
中书令夏无忧同样追问道。
秦玉卿微微点头解释道:“家师曾经跟太上皇说过,当今天下形势犹如遍地干柴,而我们便是躺在干柴之上。”
“当年家师这篇策论就是受太上皇所托而写,策中提出根本问题有四,人口问题、贫富问题、世家问题、四夷问题,策中所建议的条陈已经实施其三,这些都是太上皇为了日后遏制贫富差距所做的固本之计。”
“当今天下贫富差距极为之大,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仅就土地财富而已,十几万户士人和商人便把持着天下九成财富,照此下去,穷者越穷,富者越富,迟早要发生不利于朝廷的事情,以至于重演天下大乱的局面。”
右仆射郑珣瑜觉得说的在理,可她的建议过于激进,于是转而对着殷天骄劝谏道:“陛下登临大位尚且不久,施政应以安定祥和为主,当今四海一家天下太平,更宜以和为贵,御史令这种言论实在是不负责任,有唯恐天下不乱之嫌。”
秦玉卿干脆走到郑珣瑜面前,她面露冷笑作揖行礼:“请问右仆射,我朝立国三十年以来,何曾有过真正安定?”
“御史令,你这是什么意思?”
右仆射郑珣瑜顿时面露不满之色。
秦玉卿毫不讳忌说道:“太上皇在位三十年,先有范阳卢氏火烧粮仓武库,后有博陵崔氏科举舞弊,再有杨炎和元载二贼盗兵企图弑君造反,诸如此类罪行数不尽数,难道在你眼里这些都没发生过吗?”
“你……”
右仆射郑珣瑜瞬间气得满脸涨红,他旋即反客为主问道:“御史令,那么你认为当今天下谁会来造反啊?”
“有钱有势之人就有可能会造反!”
秦玉卿毫不犹豫大声喊道。
这话一出,包括殷天骄在内所有人纷纷震惊无比。
中书令夏无忧伸手指着秦玉卿怒斥道:“御史令,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不成在你眼里天底下有钱有势之人皆为反贼不成?莫非在你眼里我等臣子皆有反骨?”
秦玉卿摇了摇头说道:“中书令,有钱有势之人当然不会都是反贼,可倘若他们借以风云,必将难以控制,因此向这十几万户士人和商人多征赋税,至少还能看出他们到底有没有反意。”
“假如皇家都能按时纳税,那些不愿意纳税的士商之人,那么肯定就是心怀叵测,要不然的话,他们积累巨额财富究竟是想要干什么?无非是想在天下大乱之时趁机造反而已。”
一时之间,尚书令陆贽、左仆射卢迈、右仆射郑珣瑜、中书右侍郎韩滉、侍中令杜佑、门下左侍中贾耽等六位宰相纷纷开始认同秦玉卿。
本来右仆射郑珣瑜还认为秦玉卿这是危言耸听,可他想起殷无咎是怎么推翻掉大唐江山,他不由自主感到毛骨悚然。
昔日安禄山在河北道范阳郡起兵造反,天下大乱,殷无咎几乎把整个关东地区的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强全给拉拢到船上,逼得关东父老只能跟他一条道路走到黑。
要是有人复制殷无咎的道路,这天下岂不是要再次大乱?
这也是为什么殷天骄不仅赞成秦玉卿变法革新,他还愿意大力支持的原因,哪怕需要皇家纳税以身作则,那他也是在所不惜,毕竟这是关乎到大夏社稷的千秋万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