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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怡言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向自己扫来。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去,恰好撞上了谢淮的目光。

不远处的谢淮负手而立,正看向这边,也不知来了多久。

男人身姿挺拔,面若冠玉,一袭矜贵白衣胜雪,芝兰玉树。他静静站在那里,便能令周围的人都黯然失色,一眼只看得到他。

几日未见,苏怡言那颗沉寂的心又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起来。

她想起了茶楼中那个子虚乌有的赐婚,他低头为她温柔上药的夜晚,他送她的千金难求的如意阁珠钗……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此时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罩着一层愠怒。

他在气什么?

她刚想张口,喉咙却像是被糊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呆呆地望向他的身旁。

他的身旁,站着一袭红色宫装的月眠郡主。两人比肩而立,像极了一对璧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月眠郡主才是他的妻子。

郡主身后,还紧跟着一个抱孩子的嬷嬷。那孩子似乎是睡着了,背对着她趴在嬷嬷怀中,看不清模样,想必就是月眠郡主与前任南疆皇帝的子嗣。

注意到她的视线,谢淮上前一步挡住,将人护在了身后。

苏怡言一愣。

谢淮朝太子行了一礼。

“宫宴快开始了,太子也理应尽快入席。”

话是对着太子说的,目光却落在苏怡言身上。

那身红衣穿在苏怡言身上,雪白的肌肤中透着粉嫩,能掐出水来似的,衬得她越发娇俏明艳,竟给人一种仿佛她天生就该穿成如此的感觉。

衣裙将她的身体紧紧包裹住,勾勒出曼妙窈窕的身姿。她微微低着头,脖颈后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目光停在那处,他的眸色暗了几分。

随后目光又扫过苏怡言被太子抓着的衣袖,眼中瞬间结了一层寒冰。

“太子?”谢淮沉声催促道。

“多谢少傅提醒。”太子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嘴上这么说,太子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目光一直黏在苏怡言身上——他还没打听到这位到底是哪家的闺秀呢。

这美人与以往他遇到的那些都不同,对他有些冷淡,更是激起了他的兴趣。

“苏妹妹,你怎会在此?”月眠郡主像是才看到苏怡言一般,捂着嘴一脸惊讶。

苏家女子?

太子在一旁飞快地思索着,到底是京中哪个苏家?他最后得出结论,这女子门第不会太高,不牵扯朝中势力,入了东宫正好,母后也应该不会阻拦。

“谢大人早早就入宫了,妹妹哪里来的入宫帖子?”见苏怡言不搭腔,月眠郡主故意面露疑惑之色。

苏怡言还未张口,便从谢淮口中听到了冰冷的几个字:“竹二,送她出宫。”

她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月眠郡主出来打圆场:“虽说怡言妹妹是私自入宫……但来都来了,算了吧。”

倘若话中没有“私自入宫”那四个字,倒像是好心为她求情。

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苏怡言以为谢淮会替他解释。

谢淮声音冷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她没有宫帖,理应立即离开。”

他的声音依旧好听,可一字一句却砸得她心底生疼。

她僵在了原地,巨大的失望铺天盖地而来,心像被扯开了一道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还没问他为何与月眠郡主在一起,他便先开口将她赶走?

谢淮此话一出,在场的贵女们都愣住了。

众人心思各异,面色古怪。

苏怡言不是很得谢淮宠爱么?那如意阁的步摇和花簪,自然珍贵无比,做不得假。

可要说谢淮真的宠爱苏怡言,又怎会不替她解释。不仅不顺着月眠郡主的话替苏怡言遮掩过去,还毫不偏私地坚持要将人送出宫……这到底是因为谢淮公私分明,还是因为根本不在乎?

本想着宫宴后去讨好苏怡言的几人又犹豫了,暂时歇下了心思。

竹二走到苏怡言身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围的贵女向她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苏怡言难堪到了极点。

至始至终,谢淮没有替她解释半分。

这一刻,苏怡言突然明白了,谢淮眼中的那份怒意是怪罪她不该擅自出现在这里,不该穿与月眠郡主一样的红衣,不该在这里碍事……

她还在幻想什么?

难道他会气方才太子与自己太过亲近么?

他不会。

想通这些,她觉得自己也没了留下的必要。

她可能要辜负五公主为她设计的妆容和这一身衣着了,她没有必要去和月眠郡主争什么,因为谢淮的心里没有她苏怡言。

——她早就输了。

苏怡言僵着步子跟随竹二离开。

太子伸手一拦:“且慢,谢少傅,凭什么你说送出宫就送出宫?再说这样将人赶出去,她日后的名声怎么办?”

谢淮沉着脸看向他。

“这么着,给本太子个面子,你就当她是我的人,今日跟着我回东宫,就不必送她出宫了。”太子一甩手中的紫檀扇子,摆出一番风流架势。

此话一出,本就安静如鸡的贵女们更是恨不得原地消失。

这话太子敢说,她们也不敢听啊!

当着别人夫君的面撬墙角,真不愧是当朝第一风流人物。

谢淮浓黑的眼眸倏然结了一层冰渣:“不行。”

声音如同千年寒冰。

“凭什么?”

太子合起扇子,在虎口处敲了敲,漫不经心间眼底闪过一抹阴霾。

这谢家果真讨厌,这谢长公子更是讨厌,迂腐之极,竟然连一个小小的面子都不给他。

“凭什么?”

谢淮淡淡开口:“就凭——这是臣的家事。”

谢淮的声音很轻,面上姿态仍是恭敬,然而云淡风轻中却带着宣示主权般的威压,这样的气势,绝不像一个文臣身上该有的。

太子暗暗心惊,幸好此人只是普通臣子,若是生于皇家……在通往至高皇权的道路上,他将多一名劲敌!

片刻,太子反应过来。

——不对,怎么会是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