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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怡言立刻感觉心上压了块石头,有些透不过气来,脸上得体的笑容也快要维持不住。

见她想离开,月眠郡主忽然拉住她:“苏妹妹留步,我让人带了糕点,吃完再走也不迟。”

此时,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由门外响起。

“郡主,您要的糕点买来了。”

苏怡言一愣,来人正是谢淮身边消失了好几日的贴身侍卫,竹一。

一些记忆不合时宜地浮现。

去年冬天京城下了一场大雪,长街上的雪积了有半人高。

苏怡言月事一直不稳,正巧那日碰上,痛得几近昏厥。偏偏府医告假,外面又大雪封路,车马不便。

彼时,谢淮正与谢侯爷书房议事,不便打扰。

情急之下,彩云求到了侍卫竹一跟前。

竹一运着轻功将苏怡言带去了医馆,回来后非但没有领到赏赐,反而受了罚。

苏怡言前去求情,谢淮只是冷声告诉她,以后这种事不要再找竹一,他自有别的要紧事情要忙。

苏怡言那时卑微地想着,竹一是谢淮身边最得力的贴身侍卫,身上必然肩负着重要的任务,自己的这点小事的确不配麻烦别人。

可现如今……

苏怡言将视线投向门口的来人,觉得一切是那么的讽刺。

怪不得这几日谢淮身边跟着的都是竹二,原来他竟将自己最重要的贴身侍卫给了月眠郡主,替她做跑腿买吃食这等小事。

心头泛起一阵酸涩,深吸一口气,苏怡言努力将这种情绪压下去。

当目光移到竹一手中的糕点时,她再次愣住了。

一瞬间,有什么真相,如同陈年蛛网被轻轻拂开,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展现在眼前,呼之欲出。

“我最喜欢这家的糕点了,两年没吃上,真是怀念。”月眠郡主笑着捏起其中一块递给她,那笑容明晃晃的:“苏妹妹要不要尝一尝?”

苏怡言没有伸手去接。

糕点还是温热的,散发出阵阵香气。

她再熟悉不过了。

是李锦记的栗子糕……

“果然是乡下丫头,太失礼了,眠姐姐好心请她吃糕点,她怎么跑了?”赵青青一脸疑惑。

“不知道啊,可能是不合口味吧。”

柳月眠慢条斯理地捏起一块栗子糕放入口中,红唇微勾。

……

苏怡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侯府的。

面对静安侯府厚重的朱红大门,她觉得脚步愈发沉重。

明明她也曾被家人捧在手中,如珠如宝地对待过。可自从来到京城,她便觉得自己没了家。

苏父眼里只有他的那对宝贝儿女,她就如同外人一般寄人篱下,过得连个丫鬟都不如。

直到嫁入谢府,她才觉得自己重新拥有了家。

可如今眼前这个与谢淮一同生活了两年的地方,她一直将其当作 “家”的地方,却头一次让她感觉如此的陌生。

她心生茫然。

这两年来,谢淮对她的那些好,到底是真实的岁月静好,还是他君子之姿的敷衍应对?

在他心中,是否一直装着另一个人?

“少夫人,少夫人?”门房的小厮喊了她好几声,苏怡言才回过神来。

……

踏入修竹院,竹影晃动,让她心思缭乱。

“回来了。”

谢淮面色如常,有那么一瞬间,苏怡言都要以为这几日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一个人的臆想而已。

苏怡言紧了紧衣袖,压下心头的情绪,“嗯”了一声。

她以为自己会假装平静地质问他,或是伤心地向他哭诉,甚至是生气地和他大闹一场……

但终究是没想到,乖顺装久了,把自己都骗了。面对谢淮,她竟然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此刻的她像只沉默的蜗牛,将触角默默缩回自己的壳中。

酸涩又小心翼翼。

谢淮在距离她一尺的距离停住了脚步。不会太近,也不会过于疏离,恰到好处的分寸。

“这个给你。”

苏怡言眼前出现了一样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我最喜欢这家的糕点了。】

【两年没吃上,真是怀念。】

【苏妹妹要不要尝一尝?】

柳月眠的声音仿佛再次在耳边响起,犹如诅咒一般,一下一下敲动着她的神经。

那往日能让她雀跃许久的栗子糕,那些她以为的情意……全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苏怡言心里不是没有过疑问。

明明她喜欢的糕点有很多,桂花糕,千层酪,桃花酥……

为何谢淮偏偏每次给她带的都是栗子糕?

可谢淮那份“特地为她去买”的心意让她蒙蔽了双眼,一遍又一遍地沉浸在所谓的幸福中。

一切似乎早就有了预示。

谢淮每日颇费心思带回的栗子糕,从来都不是因为她。

喜欢栗子糕的是月眠郡主。

原来那些她曾经所珍视的,从来都不属于她……

手一颤,那油纸包着-的栗子糕滚落在地,沾满尘土。

她怔怔看着一地的狼藉,下意识地想弯腰去拾起。

这一刻,她也分不清自己想拾起的究竟是那些栗子糕,还是过去那些可笑的欢喜。

“脏了,别捡。”耳边熟悉的气息轻轻擦过她的耳畔,声音酥酥麻麻地钻入耳鼓。

苏怡言咬了咬唇,口腔内漫延的血锈味终于强迫她清醒了过来。

她退后两步,忍住泪,别开了脸。

下人们过来,很快将地上的一切收拾妥当。

谢淮见她站着不动:“无妨,我明日再买。”

“不必。”她试探地看向他:“我以后都不想吃了。”

谢淮先是一愣,随后似乎松了口气:“好。”

苏怡言的心猛地一沉。

他没有她问为什么,也没有坚持要继续给她带。

有的只是如释重负……

也是,月眠郡主回来了,他连自己的贴身侍卫都送了出去。以后月眠郡主想吃什么,他大可以亲自陪着去,自然也没有必要再睹物思人。

那她呢?

这两年来,自己在他心中又算什么呢?

他可曾对她有过喜欢?哪怕只有一点点……

苏怡言失魂落魄地回了房。

她从暗格里找出一个匣子,里面是一只雪青色香囊,上面绣着一对交颈鸳鸯。

这是她为谢淮准备的生辰礼。

她虽出生在江南,但女红却不好,绣坏了很多件,最终才绣成了这一只满意的。

指尖摸了摸那对紧紧挨在一起的鸳鸯,苏怡言的心沉甸甸的。

谢淮腰间常年只佩戴一块玉佩,她觉得有些空,就在前几日,她还高高兴兴地期盼着谢淮收到这个礼物的反应……

她举起剪子想要绞了它,却又舍不得,那一针一线,都是她对他的爱慕,为了这个香囊,她不知熬了多少个日夜……

她终是将它放回了原处。

还未来得及收拾好心情,彩云便苦着脸地走进来:“谢老夫人传您去松鹤堂。长公子……刚出府。”